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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认为，如果在对手手中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了，这么没用的人，死了也不算可惜。”老布说到这里抿了一口酒，“所以啊，如果你在比武的前三分钟之内杀死了对手，是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而且人们还会为你欢呼。”
“那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死者太弱，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强呢？”伊凡有点想不明白，“强到可以在三分钟之内杀死任何一个人，这就不能怪死者太弱……”
硕大的，满是血液和肢体残渣的竞技台中央，那个高大的佣兵正举着他的剑，从盔甲的缝隙里刺进对手的胸膛，周围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没人知道那个佣兵叫什么名字，当然没人在乎他叫什么名字，他漂亮而利落地击败了对手，此刻他就是一个英雄。他扔下对手，把满是血的剑刃高高举过头顶，疲惫却又兴奋地喊了出来。
“这已经成为一种传统了。”老布笑了笑，“你看那些观众，他们的眼里才没有什么公正。你能杀死对手，你能取得胜利，那你就会被人们崇拜，这是烙印在每一个西罗亚人的灵魂里的。圣主保佑他，你看他们的反应！”
伊凡看着观众席上狂热的观众们，他们有的是战士，有的是工人，有马夫，农民，还有妓女。他们在忙碌一天之后，本来应该去酒馆来两杯朗姆酒聊聊马房的姑娘，聊聊鼹鼠镇新来的马戏团，或者回家看看孩子。可他们不。他们中很多人就喜欢来竞技场看人打架，而且要打死人才算好。伊凡可理解不了这些，他现在好困，只想回家洗个澡睡觉。
“轮到我了。”老布站了起来，“希望今天挑战我的那个人不会让我觉得无聊。”
伊凡看着老布走上竞技台。比武永远只能由比较弱的人挑战比较强的人，老布一直都用这个来让伊凡宽心——虽说谁弱谁强，是由观众们的“看起来”决定的。
“让我们欢迎挑战者上场！他是一名来自外省的剑士，他要挑战的，是我们的剑术大师——布兰德·古克尔！”主持人还没说出老布的名讳，观众席就是一阵呼喊。老布好像早就习惯了，他不知道被这样欢呼了多少次。他走近那个陌生剑士，问：“你好，远方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剑士穿着一身黑衣，整张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之下。他的嘴好像动了几下，又好像没动。
观众还在瞎嗨，老布根本听不清剑士说什么。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老布耸了耸肩，就拔出了自己的剑。
剑士也拔出了自己的剑，老布定睛一看，这特么哪国的剑，长得这么奇怪。不过他没多想，摆出进攻姿势，就朝剑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伊凡在台下紧张地盯着战局。老布是青雪城最伟大的四个剑士之一，来竞技场也就是消遣消遣，况且不答应别人的挑战也对不起剑术大师这个头衔，那简直是一种侮辱。观众们一直在欢呼，嘶吼，一些老布的粉丝差点晕了过去，大家都等着老布用他那把殷红的剑砍掉对手的头。有狂热的观众跑到竞技台的边上观看，挡住了伊凡的视线。
伊凡走过去，想挤开哪些人。周围的欢呼声还在继续，一浪高过一浪，忽然就静了下来。伊凡觉得怪怪的，然后又加了把劲，挤过人堆，凑到了竞技台前。
这个时候欢呼声又继续了，而且比之前还要热烈几分。比武台中央，那个一身黑衣的剑士，默默地提着手中的剑，看着面前倒地不起的老布，手中的剑正在往下滴血。
他就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发狂的伊凡放下老布挥剑砍下他的头，他都没有再动弹一下。
伊凡静静地坐在地上。他想不明白，老布怎么会输，还输得那么快。这不现实。当时他发狂冲上去干掉了剑士，甚至都没有怀疑一下为什么剑士不闪避也不招架。不过现在他稍微冷静一些了，他开始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老布无论如何不可能输得那么快。
牢门被打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吓跑了周围的老鼠。伊凡抬头一看，是林莎，老布的侄女，林莎·古克尔。
林莎脸色苍白，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刚哭过。她在伊凡面前蹲下，把散乱的头发都理到耳后，刚刚张嘴却欲言又止。
“怎么样了。”伊凡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那是违规的。你至少要向那个人发起挑战，按照决斗程序来。一部分人觉得，毕竟你杀死了对手那就证明了你的能力，另一部分人觉得当时他没有反应，所以你根本就是偷袭。”林莎深呼吸了一下，“法庭商讨了一下，觉得无非就是你杀死他的方式让大家觉得不妥，决定安排你进行一场比武审判。是否有罪，是否应该受到惩罚，就让比武结果来决定。”
“嗯。”伊凡点了点头，“师傅呢？”
“准备下葬了。”林莎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你可能……赶不上葬礼了。”
伊凡低下头，叹了口气。
琳娜忽然说说：“你当时真的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吗？”
伊凡摇了摇头：“没有。我被挡住的时间只有几秒钟，那几秒里师傅就被击倒了。”
“这么强的人……为什么在你杀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抗？”琳娜又问。
伊凡揉了揉鼻子，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林莎说不出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消瘦的少年。对伊凡来说，老布哪里是师傅，那根本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林莎知道伊凡比她还不好受，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她凑上去，扶着伊凡，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说：“我先走了。”
林莎离开了牢房，牢门又吱嘎吱嘎地关上，伊凡回忆起老布最后一刻的表情——其实他就很平静地闭着眼睛，什么表情也没有。老布死的时候在想什么？或许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也来不及想些什么。
比武审判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尽管已经错过了老布的葬礼。
青雪城可能是西罗亚最“民主”的城市了，城中所有的裁决都是由民意表决决定的，城主和法官唯一的权力就是宣布结果而已。居民们一致要求为伊凡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下可难倒了法官，谁知道伊凡的实力是怎么样的？他从小就跟着老布学习剑术，可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他的剑术到底有多好呢？
好在有一位骑士推荐了自己的侍从。
他和伊凡一样大。人们欢呼着把他送上竞技场，他穿着崭新的盔甲，手中的剑磨得闪闪发光。伊凡站在他的对面，调整着呼吸，准备迎接战斗。
“今天，我们将和诸神一同见证这场比武，让神告诉我们，这个少年是否有罪……”
法官在说着一成不变的审判词，观众们早已不耐烦，起哄着要马上开始。
伊凡看着面前的侍从，他有点想不明白，干嘛非要这么麻烦，本来自己就有杀人罪，现在又要让自己杀另外一个无辜的人来证明自己无罪……虽然说不杀死也行，只要赢了就好。
“如果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了。”法官说。
侍从双手持剑，朝伊凡冲了过来，他气势如虹，迫切地想要向自己的主人证明自己，而伊凡——这个看上去显然没有自己强壮的少年，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伊凡微微测过身子，单手持剑摆出招架姿势，其实他不是要招架，在侍从还没走到足够挥剑攻击的距离的时候，伊凡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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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准备进攻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全是进攻，要怎么挥剑，这次挥剑挥空了要怎么继续，要怎么站位，怎么挪动脚步。”老布的话还回响在耳边，“他要全力进攻啊，没有心思想怎么防御，这个时候就是你出手的最佳时机。克莱恩那死老头子有没有给你讲过……”
当然讲过了，伊凡心想，我就是一团火。他先是假装朝侍从的下半身刺了一剑，果然侍从被吓了一下脚步就乱了，两条腿差点撞在一起。
“……有没有给你讲过水的特性，你朝水挥一拳，不但伤害不了水，水还可以绕开你的拳锋，渗透进你的手指缝，它不需要格挡，你根本打不中它……”
伊凡向左斜跨一步，由下而上挥剑。侍从见状马上用剑来格挡，但是他要停下脚步，身型还没完全稳定，二人的剑身又剧烈地碰撞了一下，他就完全失去了攻击的姿态。
“但是这还不够，你不只是会绕开它的攻击，你还要钻进他的每一个缝隙里，把你的热量全数施加到他身上，而他根本无法避开。你要让自己变成一团火。”
伊凡没有丝毫地停顿，被招架开的剑顺势一转，朝身后挥去，左手顺应身体姿态前伸，一下子就抓住了侍从的右手，钳制住了他的剑。侍从着急了，用力地想挣脱，可是伊凡只是手掌用力而已，胳膊完全放松，任由侍从甩动，就是甩不脱，而右手已经举着剑，把锋利的剑刃举到了侍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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