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呆愣地看着他，脸颊一点一点地爬了红霞，去朝霞还要红。</p>
百里清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手一用力，把她扶正，平淡道：“走吧。”</p>
腰间似乎还遗留着灼热的温度，赵玉笙神情有几分恍惚，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p>
孟诸十分细心地照顾墨修，即使他昏睡着，不能吃不能喝，他也坚持每日给他喂一些流食，帮他擦身子，换衣裳，帮他剪头发，刮胡须，剪指甲，他把他照顾得像常人一样，一边做一边还絮絮叨叨，说的都是曾经发生的那些事。</p>
赵玉笙站在门外，听着孟诸说姜珞胭，说他们的过往，说他们如何遇见，说墨修如何对她伤心，只期盼着墨修听到姜珞胭能早日醒来，墨修没反应，可是赵玉笙却眼眶发红，她同样，也很想念那个气质绝尘的女子，明明那般的清冷而高不可攀，与她却情同姐妹一样，能陪着她在太阳底下站两个时辰，能拼尽全力即使受伤了也不放手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能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为了帮她枉顾欺君之罪，她不明白，为何墨修那么爱她，她心里明明有墨修，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分开？</p>
一方素白的帕子递过来，赵玉笙呆愣地转头，看见一脸平静的百里清幽。</p>
“擦擦吧。”他待她，还是那样的疏离与冷淡。</p>
赵玉笙拿着那块帕子，说不是失落或者是喜悦。</p>
他的目光落在墨修身，玉玑说他恢复得很好，至少胸口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他的精神一日一日好，现在只等一个契机，能让墨修醒的契机。</p>
百里清幽没再看赵玉笙一眼，转身要离去，玉白色的衣袍扬起一角，赵玉笙不经意看见那一道划破的痕迹。</p>
“丞相。”她忽然叫住他。</p>
他回头，略带疑惑地看着她。</p>
赵玉笙抿唇，迟疑了下，道：“你的衣裳破了……”</p>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百里清幽这才注意到，无所谓道：“应该是山采药的时候刮破了，不碍事。”出来的匆忙，他才带了两件外袍，另一件还在外面晾着呢。</p>
赵玉笙鼓足了勇气，“丞相若是不介意，我帮你缝吧。”</p>
百里清幽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用了，我说过了，你是容华，不必做这些事。”</p>
“可是……”</p>
赵玉笙还想说什么，百里清幽最后一句话，却给了她当头一击。</p>
“这种事，只有我的妻子能做。”</p>
百里清幽离开了，幽静的长廊，只听得见竹林沙沙的声音。</p>
赵玉笙脸毫无血色，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帕子，如同失魂了一样。</p>
赵玉笙回到屋，脸色差到了极点。</p>
妻子，他说只有他的妻子才配，她在想，是哪个幸运的女子，才有幸成为他的妻子？</p>
赵玉笙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旁边还放着做了一半的墨袍，那是给墨修的，另一边还放置着那匹月牙白的绸缎，赵玉笙颤抖着手轻轻抚去，好像碰着百里清幽的指尖那样冰凉，却烙烫在她心间。</p>
许久，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赵玉笙起身走向外面。</p>
入夜，夜里的风有些凉，孟诸帮墨修换好衣裳，盖被子，便打算在外间的榻休息，却看见百里清幽站在门口。</p>
“丞相？”孟诸这几日也是老了许多，像好多事一下子积压过来一样，让他有些心力交瘁。</p>
“你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着。”百里清幽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p>
孟诸迟疑一下，还是走了出去。</p>
百里清幽目光幽深地看着墨修，伸手帮他掖好被角，他瘦了一些，眼窝都深了，孟诸把他照顾得很好，虽然瘦了，但气色还是不错。</p>
百里清幽伸手，轻轻触碰他长长的睫毛，却不敢落下，持续了好一会，他才无力地放下，轻声呢喃道：“你以前，最讨厌我这样碰你的。”</p>
墨修的睫毛很好看，百里清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一种癖好，很喜欢他那长而卷的睫毛，轻轻一颤，似乎小精灵一样，为眼睛挡住一切风沙，他一直觉得，眼睛是暴露在外面的心，他喜欢透过眼睛去评定一个人，墨修同样如此。</p>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百里清幽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窗外，熟悉的风景，变得有几分恍惚。</p>
那时候他不过才九岁，墨修十一岁，这个只大他的两岁的墨修，冷着一张脸，即使嘴唇发紫，却依旧是那样冷酷。</p>
他是来求医的，身剧毒，自己一个人从帝都走到了京城。</p>
百里清幽的第一眼是惊艳，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少年，第二眼便是佩服，他所的毒他知道，南疆的一种蛊毒，每到月圆之夜，定是痛不欲生，他没想到他竟然能熬下来，第三眼便是不顺眼了，因为自从他来了，玉玑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还总是让他跟着墨修学习学习。</p>
那时候的百里清幽不明白，墨修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学习的，除了长得他高一点，脸色他冷一点，长得他好看一点点，也没什么厉害之处。</p>
因为玉玑的原因，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跟他挑衅，所以，他便想尽办法恶作剧，他在他的床放毛毛虫，在他的衣服里放癞蛤蟆，他故意在他的药里多放了好多黄莲，那时候正暗暗偷笑的他，却不知道他的举动已经被他全部看在眼里。所以，他的饭里会莫名地多出几只毛毛虫，他的被窝里还经常能摸出几条滑不溜秋的小蛇，他每日的药膳里，会多了一味辣椒粉。</p>
那一年，他们乐此不彼地捉弄对方，私下较量，始终不敢捅到玉玑面前。</p>
终于有一日，玉玑坐他偷偷锯断一角的椅子，还喝了那晚放了辣椒水的药膳，一气之下，把他们两个人都赶到了后山面壁，他记得那天他们在山洞里互看不顺眼，还掐了一架，衣裳都撕破了，头发也抓乱了，身脸都是泥，十分狼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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