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肆把几个小厮全都留在大牢门口的地方,随时准备拦截那些听闻消息赶来的刑部官员,他本人带着打扮成小厮的何子兮一路往大牢深处走,通道两边的牢门里被关在这里的犯人们好像是阴暗处的鬼魅一样盯着霍肆和何子兮,他们两人却能够坦然如漫步在御花园中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场太过肃杀,竟然没有哪个犯人敢伸出手来向他们喊冤,只不过躲在牢门后小声哼唧几声。
来之前霍肆已经摸清了这座大牢里面的布局,顺着一条昏暗的小路径直向里面走,小路墙面上的火把轻微得发出“噼噼”几声,然后在一间毫不起眼的牢房门口停下了。
牢房里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坐在草垛子上,他目光呆滞,脸颊消瘦,看上去就是个很寻常的犯人。
霍肆的手垫了垫,变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牢房里坐着的那个男子立刻警觉起来,不过身上有伤,站起来的动作做得很艰难。
霍肆和何子兮一前一后走进牢房。
那男子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霍肆。
霍肆闲适地盘着胳膊靠在胳膊粗的木头栏杆上,问:“你就是林云?”
那犯人呆呆地点了点头。
霍肆又问:“据说你杀了一村子的人?”
林云立刻冲着霍肆发出一串特别奇怪的声音,呜呜啊啊的,霍肆和何子兮没有一个音能听得懂,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人话,绝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霍肆三步走到林云身前,一把捏起林云的下巴,逼着他张开嘴看了一圈,对何子兮说:“舌头没有了。”
何子兮站在牢房门口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据何子兮的探子回报,恶霸林珂、知府刘曾都跟宋家关系莫逆,这其中不仅仅是什么姻亲关系,他们还一同做过很多罪大恶极之事,杀人嫁祸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这次是因为林天佑的介入才让这么一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露出了一点行迹而已!
霍肆又问林云:“你会写字吗?”
林云颤巍巍地摇头,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手背上,凄楚又悲凉。
霍肆站了起来,对何子兮摊了摊手:“行了,什么都问不出来。”
何子兮走到林云面前,把林云扶着站起来,问:“你有孩子吗?”
林云一边擦眼泪一边比划出三根手指。
何子兮问:“三个孩子?”
林云点头。
何子兮又问:“有男孩子吗?”
林云比划了一个一,脸上带着一点浅浅的微笑,朝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意思说他儿子有这么胖。
何子兮笑着点头,可这点笑容看起来特别苦涩:“林大哥,对不起,我们不能帮你。”
林云瞪大了双眼看着何子兮,那眼神里的情感是何子兮不能承受的,她低着头躲避着林云的目光,接着说:“你的孩子,你的家人,我们会好生照顾,甚至我可以许诺给你的儿女一个安稳的未来,但是我……不能救你的命。”
林云后退了两步。
何子兮说:“因为……这案件牵扯到谨王。”
林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睛里写满了惊异和不可置信,没有了舌头的嘴里发出阵阵怪声。
林云反应这么大并不出乎何子兮的意料,要知道早在德顺年间就有文人墨客在民间散布大皇子仁爱正直的言论,这几年谨王这种做法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连街头巷尾说书的艺人们都会拿谨王的善举当做段子,他在世人面前树立起了难以匹敌的中正形象。
林云被陷害至此,甚至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是向谨王求救,总觉得若是谨王知道他被陷害的话,一定会救他,可现在却被告知他就是因为谨王而获罪的,林云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林云瘫坐在地上哭嚎了好一会儿,终于安静了,何子兮蹲在林云面前,说:“我……实在没脸跟你说,我会为你伸冤,不过要等几年,我也没脸要求你原谅。只是……不来看看你,我于心不忍。明明是我们做错了事,却让你一个小老百姓担着……我们有错。”
林云傻呆呆地看着何子兮,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霍肆走到何子兮身后,说:“你说你想见见,现在见过了,走吧。”
何子兮站起身来,胸口里好似有一只鬼爪不住地抓挠着她的心肺,她满眼都是眼泪地走出牢门,在霍肆把林云的牢门锁上那一刻,何子兮轻泣出声。
霍肆把何子兮搂进怀里,轻叹一口气:“让你不要过来,你非要来,来了还要难过。”
何子兮仰着脸看着霍肆,哽咽道:“他说起他儿子的时候还会笑!他……”
霍肆把何子兮的脸压进自己的怀抱:“不要想了。如果真的不忍心,那就放他一条命,可你又不会,想那么多,不是折磨你自己吗?”
何子兮紧紧抱着霍肆的腰身:“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但是我还是会难过。我是个人,是个有良心的人,我不想像是他们一样丧良心,虽然没有了良心就不会难过,可我不愿意!我相信我做的没错,可让一个平凡普通的父亲替我送命……我为他哭一哭还是应该的。”
霍肆轻轻拍着何子兮的后背:“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子兮,你会吸引来很多有良心的人为朝廷效力,你要的政通人和,会实现的。”
何子兮在霍肆怀里点头:“可到时候,林云已经不在了。”
霍肆没再说话,搂着何子兮站在火把下静静地听着火把燃烧的声音。
何子兮虽然感到胸口压抑,可她并没有像是以前一样遇到再难的事都要以一己之力硬扛过去,现在有个人懂她,明明他知道她不是君子好逑,可他还是愿意这样抱着她安慰她,何子兮的心里很踏实,没有丝毫的寂寥。
何子兮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大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吆喝的声音,听起来是刑部的官员到了,被霍肆的小厮们阻拦。
霍肆抓着袖口为何子兮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轻声问:“可好些了?”
何子兮点头:“没事了,走吧。该干的事一样都不能落下。”
霍肆轻声说:“你这女人啊,真是……倔强得让人心疼。”
何子兮抓着霍肆的袖口轻轻晃了晃,可……现在真的不是撒娇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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