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肆从朝堂上的争斗一路想到了何子兮的杀伐决断,又想到了何子兮在他的马车上那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心中一阵瘙痒,周雅芊没来由的这么一句让霍肆很有些猝不及防,他愣了一下才看到远处戏台上有个青衣。
霍肆仔细端详起那个青衣来,身段不错,脸上妆容太厚,看不出眉眼。
若是他让何子兮也穿上这么一身装扮……恐怕那丫头得咬死他。
想到这里,霍肆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周雅芊很善解人意地命丫鬟去找管家,就说卫安侯想见一见那个青衣。
丫鬟走了,霍肆夹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用筷子尖指了指窗外吃饭的朝臣们,霍肆问周雅芊:“对谨王这个人,雅芊有过接触吗?”
周雅芊自然不愿霍肆知道她父亲有打算把她“卖给”谨王,但是又恐怕瞒不住霍肆她父亲有联姻谨王府的意愿,所以说起话来有些词不达意:“谨王……为人谦和,大公无私,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谨王礼贤下士。就拿前段时间的旱灾来说,谨王奉命去赈灾,赈灾款不够,他自己垫付了好多银子。其他官员赈灾都想着从赈灾款中克扣,只有谨王自己垫钱,至此一项已经天下传颂。”
霍肆吃了一口碟鱼,这味道是上好的,可霍肆总觉得缺点什么。
霍肆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走,咱们也给谨王敬酒去。”
周雅芊不想同时见到谨王和霍肆,有些推脱:“这个……不大好吧?若是被父亲见到了,就要斥责我了。”
霍肆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周雅芊乖顺地点头,可心里免不了忐忑,如果霍肆和谨王两人提起她怎么办?但愿谨王不要乱说话,她可不想让霍肆误会什么。
周雅芊坐在花厅里看着霍肆走出去,看着霍肆一在人群中露面就被团团围住,从各个方向伸过来的酒壶不停地往霍肆的酒杯里斟酒。
霍肆几乎是来者不拒,认识的他热情地打招呼,不认识的,认真地听人家自我介绍,要说他狂妄,他还真没有不识礼数,可要说他谦谨,他的言行举止还有豪迈的大笑都是放荡不羁,与朝廷中那些一颦一笑都要照着章程来的男子们相比,霍肆就好像是一股不知来由不明去处的万里长风。
霍肆根本没顾忌这些官员们被他这股长风吹得是不是有些睁不开眼,反正他也没有失礼,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谨王拍着霍肆的肩膀亲热地说:“卫安侯真乃性情中人啊!”
霍肆也拍着谨王的肩膀:“王爷不也是真心真性情吗?”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举杯敬这真性情,从头至尾没有人提起过一句八小姐。
后宅里,二公主子兰和三公主子秀跑去跟周家的外孙们去玩了,宣太妃跟周家的夫人们坐着说话。
几乎所有人原以为这位在先帝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宣妃等到新帝继位后肯定会被打入冷宫,只能在那空荡阴冷的后宫里熬日子,可谁知道这宣妃成了宣太妃反倒更加滋润起来,以前,太皇太后时常带着宣太妃出席各种聚会,就是不带大长公主也得带上宣太妃,如果要带公主出来,那也先紧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太皇太后身体有恙之后,就成了宣太妃带着这两位小公主出席,大长公主还是很少露面,在后宅妇人的眼里,两位小公主和这位宣太妃娘娘那可是比大长公主还得势呢!
八小姐被请去外宅之后,有人向周夫人问起八小姐的去向,周夫人说是有个从西北来的卫安侯想要结识她家八小姐。
宣太妃虽说不懂政事,可毕竟生活在皇宫中,而且和何子兮、太皇太后都走得近,对卫安侯霍肆这个名字很是熟悉,知道他是朝廷的一个心头大患。
宣太妃随口问周夫人:“这个卫安侯是何许人也?周夫人可曾见过?”
周夫人笑着答道:“咱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后宅女子,哪里见过那西北来的虎狼之人?”
这个话宣太妃不大爱听,见过外男就是不规矩的女子了?那太皇太后也是不规矩的?大长公主也是不规矩的?
宣太妃的脸色当即就不大好看了。
周夫人心头一跳,她难道说错了?宣太妃确实是不见外男的规矩人啊。
恰好这时候三公主子秀哭着跑了过来,满嘴都是血,这下周家后宅可炸了锅,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好似是子秀快要死了一般惶恐,甚至有人情急得都流眼泪了。
宣太妃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朝子秀跑过去蹲到三公主面前:“这是怎么了?”
子秀顾着哭,支支吾吾说话也听不清楚。
何子兰迈着纤纤细步走来,后宅的妇人们赶紧给这位公主让出一条路来,她轻声对宣太妃说:“母妃不必忧虑,子秀只是开始换牙了。”
何子兰的面貌和何子兮有些像处,可她更肖似她的生母,加上经过太皇太后教导的温婉贤淑,让她和英姿勃发的何子兮大相径庭,还不到十一岁就已如花似玉,仪态不凡。
萧德妃在德顺年间因病去静养,这些年再无音信,就连景盛帝登基分封后宫都没提起她一句。
和生母没落的境遇相比,二公主真是风光无限,太皇太后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吃穿用度,礼仪教化一样都不比嫡公主差,就连选婿太皇太后都可着最好的挑。
那王彦,何等的青年才俊,貌比潘安,才华横溢,早早被太皇太后选为二公主的驸马,其他人家的小姐们只能望眼欲穿地看着王彦,仅有的那一点想妄也只能留在梦里实现。
再看那貌似风光无限的大长公主何子兮,在这些妇人的嘴里,何子兮那简直就是虞朝最为显贵的女子,可其实呢?她的未婚夫不过就是一事无成的瘸子,太皇太后也好,宣太妃也罢,出门很少带何子兮同来,足见何子兮不受宠,那些男人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鉴于二公主这么尊贵,妇人们都上赶着巴结二公主。
三公主咧开小嘴给母妃看,一边哭一边说:“这可怎么办,长姐一定要笑话我了,她肯定会说是我啃骨头才把牙齿都啃掉了。”
宣太妃只是笑。
二公主说:“你管她说什么?哪个没有换过牙?”
宣太妃稍稍低了一下头,没让旁人看到她的脸色。
三公主问:“母妃,长姐也换过牙吗?”
宣太妃说:“当然换过,你长姐换牙的时候,四颗门牙都掉了,一张嘴就一个大窟窿。”
三公主何子秀呵呵呵地笑起来。
二公主何子兰轻轻哼了一声:“真丑。”
宣太妃轻轻起身,说:“换牙的丫头哪个能好看?”
二公主面色不太好看,可也不再说话了。
宣太妃借着子秀换牙的借口,早早离席,带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准备回宫,他们从后宅往出走,在小路上,周家的一个少爷正在和王彦说话,两位少爷远远看到宣太妃,立刻闪到路边,微微躬身相送。
宣太妃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二人深深作揖,宣太妃也稍稍做了一个万福算作回礼。
何子兰在看到王彦的时候脸上就浮现起了娇羞的红晕,她还摸了摸发髻,发髻没送,发簪没歪,何子兰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她步伐轻盈地走到王彦身前,王彦仍旧规规矩矩的弯着腰,不曾起身。
何子兰娇媚地说:“王郎,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