晼然想到的这件事, 让她整个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已经不是那个, 知道些秘密,就慌乱无措的小姑娘,罗楚玥有孕这件事情, 该是被陷害的,因为看罗楚玥的样子,是坚信自己有了身孕, 所以她的小腹才会鼓起来。
又或者, 罗楚玥是因为太心急了,想要有个孩子,所以有了“假孕”的症状?
晼然坐在架子床上,细细回想得知罗楚玥有孕前后的事情, 想到了舅母邵氏在宴席上落了泪, 又想到老太君让她留在府里陪小虎子……
晼然只觉得身子虚空一片,有些不敢想象下去。
恰在此时, 灵薇笑着在外禀道:“四姑娘,老太君来瞧您了。”
晼然茫然的望着门口, 老太君一头银发, 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晼丫头啊, 怎么?生气了?”
晼然垂下头去, 巴巴的过去给老太君请安:“外祖母怎么过来了?外头的路还滑着呢。”
“不怕, 我在菜地里都没事, 还能怕这点儿小风雪?”老太君拉着晼然的手, 到罗汉榻上落座,看着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叹气道:“看来果真是生气了。”
“那秦明辰说了什么混账话?”老太君问道。
晼然心里惴惴不安的,以为老太君要问罗楚玥的事儿,听着是问起秦明辰,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我已经同少将军说过了,日后再无瓜葛。”
老太君点头说道:“护国将军府的事儿,外祖母看在辅国公的面上,没有追究,不过邹氏性子软,秦明辰又是个没脑子的,日后自有他们的活法儿,与咱们再没瓜葛,总归是再没有好日子,理会他们做什么。”
晼然只有点头的份,不敢胡乱张口,生怕老太君睿智,一眼看穿她知晓了罗楚玥的事儿。
“至于那个乔雪莹,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邹氏虽好性儿,秦明辰的祖母却是个厉害的,这些年没理事,但若是知晓秦明辰的前程,被她耽搁了,必不会放过她,能凭着孤寡身份,撑起护国将军府的人,不会是善茬儿,日后有乔雪莹受的。”
老太君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出手,由秦明辰的祖母出手,这出戏,才好看,才热闹,一个恨意绵绵的人,自有各种法子磨搓人。
“外祖母,穷寇莫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该报的都报了,她自己走了死路,怪不得谁。”晼然牵强的笑着回道。
老太君拍了拍晼然的手背,慈爱的笑了笑道:“晼丫头长大了,懂事儿了,也能自己理事,比你母亲强。”
“你表哥夜里应该能到,若还觉得委屈,只管与你表哥说,让他给你出气去。”老太君笑眯眯的说着。
“表哥要回来了?”晼然问。
老太君含笑点头:“太子的大婚,你表哥自是要赶回来参宴的。”
晼然微微松了一口气,聂致远的事情,她同窦瑾晖说过,倒不如去问问表哥的意见。
窦瑾晖到府里的时候,已经酉时末,府里已经用过了晚膳,郭大娘重新做了一桌子菜肴,提着食盒往窦瑾晖的院子里去,正遇见晼然。
“大娘这是给表哥送去的晚膳?”晼然问。
郭大娘笑着回道:“回四姑娘的话,正是,门房传话说,表少爷赶得急,午膳都没用,这会儿定是饿了,因而不敢耽搁。”
“那给了我吧,我正要去表哥那。”晼然从雪遥手里提过灯笼,让雪遥与灵薇一道抬着,往清风苑去。
窦瑾晖的院子名没改,依旧是那个名字,位置却僻静些,老太君只说窦瑾晖要准备会试,安静些的院子更好。
晼然到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若不是瞧着屋子里有烛光,险些以为,这院子里没人住着。
“表哥,我是晼晼。”晼晼头前叫门。
不一会儿,门扉轻启,窦瑾晖穿着一件夹棉的素锦袍子,带着清浅的皂角香气,显见是刚刚沐浴过后,头发还湿的很,垂在身后。
晼然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她如今对避嫌这两个字,认识极重。
窦瑾晖似乎能看穿晼然的心思,声音清润低沉道:“进来吧,在靖宁侯府里头,没人敢乱传话,你能提着食盒过来,一路上没人阻拦,就说明,你这个时辰来,没什么关系,外祖母与舅母,不至于连个后宅都管不住,倒让自家传出风言风语去。”
晼然被窦瑾晖说的微微红了脸,喊了雪遥与灵薇一道进去,将膳食摆在明间的花厅里头,两人躬身退了出去。
“坐下一起吃吧。”窦瑾晖用棉布擦了擦头发,将头发擦到半干,在晼然对面坐下,拿起竹著,慢条斯理的说道:“护国将军府的事儿,我听说了。
我临走前便说,让你与乔家的人保持距离,你偏不肯听,定要被蛇咬了,恼了,再发脾气,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不觉得可惜?”
晼然就知道,见到窦瑾晖定会挨骂,因而老实巴交的听着。
窦瑾晖看着垂眸的晼然,柔软的发顶对着他,忍不住轻叹口气道:“罢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长记性就是。这事儿也不全怪你。”
若不是老太君等人的安排,晼然也不会与秦明辰有所纠缠。
“吃这个,糖醋鱼卷,还热着。”窦瑾晖将沾着酱汁的鱼卷,放在晼然面前的小碟子里,声音温柔了许多:“脸色这样白,不过是件小事,就要放在心上,将来做了当家主母,可还了得?”
晼然的确晚膳没吃什么,因为存着罗楚玥的事儿,府里只以为是因为秦明辰的缘故,因而谁也没说什么。
晼然拿起竹著来,小口吃着,窦瑾晖捡着她爱吃的几样,还热乎的,放到她的碟子里,最后又让她喝了一盏热热的羹汤,这才罢了。
“表哥。”晼然漱了口,陪窦瑾晖在罗汉榻上坐了,窦瑾晖一手拿着书卷,另一手捋着发丝,在炭盆附近烘着头发,芝兰玉树的。
“怎么?还有事儿?”窦瑾晖剑眉微挑,狐疑的盯着晼然。
晼然抿了抿唇,一时没说话,暖阁里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到炭盆里的“哔啵”声。
“我从前与表哥提过,镇国公世子他不喜欢女子……玥姐姐……她根本没有怀身子……”晼然有些弄不清,好多地方弄不清,到底罗楚玥知道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身孕,真相是什么?聂致远又知不知道,老太君又知不知道?
晼然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没有,茫然的望向窦瑾晖:“表哥说过,我能瞧出来的,外祖母必然也是知晓的,那外祖母明知道镇国公世子不喜欢女人,还将表姐嫁过去,是为着什么?
看表姐的样子,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的,也真的希望,她能生出一个小孩子来,可她肚子里没有胎儿,这件事情是瞒不了多久的……”
“你先喝口茶。”窦瑾晖乌沉沉的眸子望过来,声音像一把上好的七弦琴,无端的安抚人心。
晼然先声明道:“我没敢同任何人说,那日外祖母刻意不让我过去,怕就是担忧我看出端倪,那外祖母是知道,玥姐姐没有身孕,是不是?”
“还有舅母酒后哭了,舅母自来也是个厉害人,哭了,是不是因为,舅母也知道,玥姐姐根本没有怀孕?那是镇国公世子不肯跟玥姐姐同房吗?那镇国公府的人又是怎么想的?”
晼然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她觉得这件事情太可怕了,真要追根究底起来,哪个人都要受到牵累,甚至包括明日就要入宫的聂佑娴。
窦瑾晖看着晼然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早知道这丫头聪慧,如今被她这样追着问,却有些措手不及。
窦瑾晖见晼然依旧不肯停下来,问题多的数不清,忍不住拿着书卷,戳向了晼然的眉心,轻轻的,柔柔的,轻叹道:“你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刚刚吃的那样咸,这会儿不觉得齁得慌吗?”
窦瑾晖提及,晼然才觉得有点,端起茶盏来,喝了几口。
窦瑾晖道:“首先,你要把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忘掉,当做自己毫不知情,你需要知道的就是,你玥姐姐有孕,怀了镇国公府的重孙。”
晼然清澈的杏眸,直直的盯着窦瑾晖瞧,她那么多的问题,窦瑾晖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
窦瑾晖看着晼然无辜的模样,唇畔噙了一抹笑意:“真是个惹不起的小姑娘。”
“今个儿这话,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再无第三人知晓,出了这个门,你只要记着,你玥姐姐怀了镇国公世子的孩子,这便够了,可记下了?”窦瑾晖眉眼柔和了几分,在烛光下愈发温润如玉,连话语都轻柔起来。
晼然用力的点了点头,她自来知道,不该探听秘密,但罗楚玥是她的表姐,她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窦瑾晖轻叹口气道:“你上次的信笺写的不错,镇国公世子的确不喜欢女人,但你玥姐姐,同寻常女子,也是不同的,这是两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