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刘太医怎么追问,晼然死不承认是自己所为,刘太医还要赶着入宫去,宋子涵要吃药,晼然便一蹦一跳的回了罗氏的兰雪堂,有刘太医与宋子涵这一老一少,老夫人尿湿裙子的事情,迅速的传遍了整个董府。
罗氏正满肚子的火气,哪里会阻拦,等老夫人反应过来,要止住流言蜚语的时候,董府上下连上茅房的小厮都知晓了。
窦瑾晖得了消息,似笑非笑的瞧了眼晼然,晼然正乖巧的坐在罗氏怀里,脆生脆气的背诵,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格外惹人怜惜。
“姨母,我跟前的一个小厮才从常宁探亲回来,我随口问了句,常宁巡抚人品的事情,没想到……”窦瑾晖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泠然的笑意:“小厮说,常宁巡抚之子正在与其表妹张氏议亲,且两家相谈甚欢,亲近的府邸大都知晓。”
罗氏没有立时说话,轻轻的捏了捏晼然肉乎乎的手掌,清冷道:“所以什么常宁巡抚之子联姻,根本就是诓骗我的?为的就是记庶为嫡?”
窦瑾晖没说话,目光落在晼然身上。
晼然歪着头,唇角微微抿着,显示着她的不悦,显然她也听懂了。
“很好。”罗氏淡淡一笑,“看来我这几年真是太良善了,良善到她们所有人都忘记了,我是罗氏女。”
“紫韵。”罗氏喊了一声,扬眉吩咐道:“老夫人身子这样不好,总得说给人知晓,好让人来探病才是,我记着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一向爱与咱们老夫人说话的。”
紫韵微弯了唇角,立刻会意过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的确是爱与董老夫人说话,不过一向是挑刺的,若是知晓了董老夫人出了这样的丑事,怕是要惊动大半个京城了。
“奴婢这就去。”紫韵笑着退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晼然才明白,罗氏与紫韵那意味深长的笑意是什么意思。
晼然被罗氏牵着手,到集福堂请安,才进了明间,晼然便倒退一步,仔细的瞧了眼门前的牌匾,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老夫人的集福堂一向其乐融融,毕竟是三代同堂,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跟菜市场一样的,明间两排玫瑰椅上坐满了人,椅子不够,两边又添了四把,齐刷刷的,要不是每个人都在说话,晼然以为这是上公堂,只差喊个“威~武”了。
“母亲?”晼然扬起脸来,一脸懵懂。
罗氏冲着晼然柔和一笑,温声说道:“先去给你祖母请安。”
罗氏与众人见礼,端庄大方,还没开口寒暄,就被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庄氏拉了过去:“你这孩子,你母亲病得这样厉害,怎么也不遣人去与我说一声,我们府里养着的大夫医术精湛,便是什么病,也能治好了的。”
这位庄老夫人与靖宁侯老夫人是手帕交,罗氏嫁入京城的时候,庄老夫人受托照顾着,也因此知晓了董老夫人的腌臜事儿,只是董老夫人在外表现的好,罗氏也鲜少计较,庄老夫人才没有发挥的余地,今个儿可算是逮着发泄的机会了,昨个儿便四处下帖子,请了诸人一道“探病”。
罗氏行了个福身礼,为难的说道:“您也知晓,我们老夫人最是在意脸面,这病来的又突然,府里上下都慌了,府里现在也住着一个大夫的,奈何我们老夫人不让诊脉……”
庄老夫人虎着脸,扬声冲着暖阁里说道:“老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讳疾忌医怎么能成?你若是信不过府里的大夫,我把京城里的大夫都请来,你随便挑一个。”
晼然被宋氏推搡着出来,就看到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跟菜市场上说哪个菜更新鲜一样的,那叫一个热闹。
“庄老夫人,我们老夫人并无大碍,已经诊过脉,开了方子,劳烦诸位老夫人惦记着了。”宋氏被董老夫人推出来做说客,想赶快把这些老祖宗请出去。
“哎呦,这么严重的病,哪儿是一个大夫能瞧好的?让你们老夫人病中多休息,我请的大夫啊,马上就到。”庄老夫人逮住了不松口,也不给宋氏说话的机会,冲着晼然招了招手。
“哎呦,这个跟糯米团子似的小丫头是哪个?我怎得从前没瞧见过?”庄老夫人估摸着岁数,猜着这是罗氏的嫡女,看向罗氏微嗔道:“这莫不就是你们家晼丫头?”
罗氏明眸噙了笑意道:“正是。”
“晼晼,这位是镇国公府老夫人,你周岁的时候,给了你十只金兔子的。”罗氏说完,不好意思的冲着周围的老太太们笑了笑道:“也不怪晼晼记不得,那十只金兔子后来被我们老夫人收着,说等晼晼懂事了,再拿给她,晼晼没瞧见过,自然不知道。”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互相使了使眼色,这位董老夫人竟然连奶娃娃的东西都抢,也是真不要脸。
晼然一直以为,罗氏是个直性子,眼里不揉沙子那种,这会儿才见识了古代夫人之间的笑里藏刀,恨不能给罗氏点个赞,真是棒棒哒,原来这老虔婆是个贪财的。
晼然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get到老虔婆的命门,接下来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老夫人好~”晼然甜甜糯糯的请了一圈安,圆滚滚的讨喜模样,把几位老太太哄得都开了荷包,庄老夫人带头给晼然一个水波纹金镯子,笑着道:“晼丫头可要看好了,别再被人哄了去,这镯子可顶一个金兔子的份量了。”
在座老太太们听了,再次挤眉弄眼起来,晼然深觉罗氏的厉害,果然闲着没事做的老太太们,八卦的能力顶呱呱,可比那些当家主母有闲工夫多了,晼然已经可以预见,董老夫人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庄老夫人拢着晼然在身边,捏了捏胖乎乎的小脸,对罗氏说道:“这么讨喜的小姑娘,亏得你藏得住,晼丫头是嫡女,日后多去我们府上走动,我那孙女整日吵着没人玩呢。”
“老夫人不提,我都险些忘了,我们府里的二姑娘曦然,要记在我名下了。”罗氏笑盈盈开口,宋氏在旁听得都呆住了。
罗氏竟然主动提起记庶为嫡的事儿?
现下只是她们商定了,要记在罗氏名下,还要去幽州的祠堂,罗氏这是……中邪了?
下一刻,宋氏就知道坏了。
“我大嫂给曦然说了门亲事,是常宁巡抚之子,我想着到底是为人正妻,庶出姑娘到底不稳妥,将来她也抬不起头来,眼看连庚帖都要换了,我这个做嫡母的,总要做些什么才是。”罗氏笑眯眯的,语速极快的说道,宋氏阻止都来不及。
宋氏一下子慌了,常宁巡抚的事儿,不过是个说辞,根本没有的事儿,被罗氏这样宣之于众……
“三弟妹,这事儿还没有个定论……”宋氏讪讪的说道。
罗氏嗔了宋氏一眼,笑道:“大嫂遮掩什么?若不是大嫂与母亲说,常宁巡抚那边已经答应了婚事,我如何能答应记庶为嫡?曦然是个什么出身,谁不知道?但凡她跟昀然一般,是良妾生下的,我又何必记庶为嫡?毕竟通房丫鬟所出,说出去不好听。”
晼然忽闪着水濛濛的眸子,看向罗氏尽是崇拜,常宁巡抚的事儿,是老夫人和宋氏弄出来的,瑾晖表哥说是假的,罗氏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如此“啪啪啪”打脸,宋氏和老夫人的脸呦……
宋氏再也呆不住,借口伺候老夫人,往暖阁求助去了,罗氏看着宋氏的背影,冷笑了下。
庄老夫人深看了眼罗氏,笑眯眯的说道:“董府二姑娘能攀上这样一门亲事,也是难得,回头让我那大儿媳妇来做全福人,免得将来被夫家瞧不起。”
罗氏感激的冲庄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多谢老夫人照顾了。”
庄老夫人拍了拍罗氏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若早些如此,你母亲也不必在大名府受苦了。”
罗氏羞愧的垂下头去,再扬起脸来,眼底尽是坚定之色:“让老夫人费心了,等我们老夫人身子好了,我让晼晼去镇国公府玩,还请老夫人多照顾一二。”
她时日不多,怕是见不到晼然出嫁,她首先要为晼然清理了路上的荆棘,再便是为晼然铺路了,从前晼然那般模样,见不得人,如今一切都在好转,她要让晼然尽快融入京城的圈子里才成。
自那日之后,京城里的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皆被打发了,董老夫人躲在暖阁里,不再见人,宋氏则忙的见不到人影。
罗氏端坐在罗汉榻上,教晼然学规矩,一边听着紫韵念着宋氏的信。
宋氏与老夫人都急了,让董大老爷去常宁巡抚府里走动一二,哪怕传出些风言风语也好。
紫韵念完,小心折了起来,问道:“三夫人,大夫人这信,要送往幽州吗?”
罗氏冷笑道:“送。八百里加急送过去,让大老爷也着着急。”
晼然正在练平衡,头顶着一个莲花盏,偷偷的拿了里面一颗樱桃,囫囵吞着,一边暗暗点头,她要学的果然还很多啊,看样子,罗氏不坑了这一窝人,是不罢休了,她也不能这么混吃混喝下去了,手痒痒的想做些什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