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钱坤推着摩托车过來了.
楚天舒问:“老余.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余钱坤笑笑.说:“我跟他说.你是县里的大领导.他要是看见我拿了你家的鸡.回去非撤了我不可.以后你们再想找我來帮忙.我都來不了了.”
楚天舒笑道:“哈哈.老余.真有你的啊.拿我当凶神恶煞吓唬老百姓呢.”
余乾坤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嘿嘿.楚书记.你这么年轻.他们才不信你是县领导呢.我说你是县领导的秘书.到领导那里告我一状.我一样吃不了要兜着走的.对不起啊.让书记您当恶人了.”
楚天舒说:“老余.只要是为老百姓谋好处.这个恶人我愿意当.”
余乾坤感叹道:“农民们过得不容易.我哪里忍心要他们的东西呢.可老百姓们厚道啊.你帮了他一点小忙.他会记你一辈子.”
楚天舒说:“南岭有这么好的老百姓.要是我们所有的干部都能像你这样体恤群众.何愁南岭县不发展.不进步啊.”
“楚书记.您过奖了.我生在南岭.长在南岭.他们的苦我体会得到哇.”余乾坤看了看大路上的扬起的浓尘.跨上摩托车.说:“我得走了.再晚了.恐怕过不了石板桥.楚书记.你也回去吧.天要下雨了.”
天渐渐黑了.楚天舒信马由缰地在紫杨乡的街道上走着.不时有路过的村民们上下打量他一番.楚天舒本想上前搭讪.但是.村民们急急忙忙地躲开了.
再往前走.就出了乡里的街道.前面已沒有了灯光.路上也沒了行人.天却起了风.下起了零星小雨.
楚天舒刚要转身返回.只见黑暗中闪过一道道亮光.他借着那一道道时隐时现的手电筒灯光.感觉到那应该是一群人在赶路.不觉让他心中生出疑窦.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这些人慌手慌脚地往乡里赶來.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楚天舒停下脚步.等着亮光逐渐靠近.才看清楚是四个人抬着一块床板做成的担架.担架上盖着被子和塑料布.旁边还有几个人打着手电.喘着粗气在赶路.由于亮光都照在路上.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楚天舒抹着脸上的雨水.大声问:“怎么回事.”
沒有人注意到他是谁.也沒有人回答他的话.
一张担架一路奔过來.不知道谁大声喊道:“慢点.慢一点……”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不用问.这一定是危重病人.
担架上传來一个女人痛苦的呼叫声.她的手露在被子外面.紧紧抓住了床板.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叫喊.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的**.
一个男人走上前.紧紧抓住女人的手.安慰说:“桂芹.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乡卫生院了……”
“新泉.我……要是我不行了.一定要保儿子.”桂芹**着.又说.“儿子.我要给你生儿子.”
“桂芹.你一定要坚持住.”新泉嘶喊着:“我不要儿子了.我就要你活着.”
楚天舒总算弄清了这是一个难产的妇女.状况十分危险.正在往乡卫生院送.
走在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粗鲁地喊道:“让开.让开.”
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堂堂的南岭县委书记楚天舒.
楚天舒示意赶快盖上被子.大声说.“别说话了.让她保存点体力.快.快送乡医院.”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人们抬着桂芹.呼哧呼哧地走得飞快.前面两道手电筒光时暗时亮.
“小心.有个大坑……”走在前面的人不时地提醒大家.
楚天舒跟在人群中.心里惴惴不安.产妇桂芹能够坚持得住吗.这母子俩能转危为安吗.
风越刮越紧.雨也越下越大.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到了.乡医院到了.”有人喊道.
抬担架的汉子冲进院子.眼前漆黑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仔细一看.面前像是一幢房子.中间的窗子里透出隐隐约约昏暗的灯光.
新泉一个箭步來到屋檐下.举起拳头一边敲一边大声喊着:“开门.快开门.救人啊.”
屋内沒有声音.楚天舒回过头.大声喊道:“快.把病人先抬进屋子里.”
手电筒光透过纵横交错的雨丝.照在房子的玻璃门上.人们把床板抬到门口.
这时.室内亮起了乳白色的灯光.接着大门打开了.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床抬进屋.一个中年妇女边穿白大褂边慌慌张张地走过來.看着涌进來的一群农民.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担架上里传來了凄惨的**.站在一边的新泉惊恐地揭开塑料布和被子.人们看到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
新泉弯下腰.摸着女人的脸说:“桂芹.再坚持一下.已经到乡卫生院了.医生來了.”
桂芹痛苦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断断续续地说:“新……泉.我怕是……不……行……了……”
新泉拉着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哀求道:“医生.快……救她……”
楚天舒也对她说:“快.快采取措施.”
中年妇女为难地说:“乡卫生院正儿八经的医生已经走了一年多.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我是个打杂的.一个医生已经回家了.就是他.原先还是个算命先生.”
“沒有别的人吗.”楚天舒大声问道.“你先看看有沒有危险.”
中年妇女揭开桂芹身上的被子.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她突然惊叫起來:“啊.天哪.怎么出了这么多的血……”
“桂芹.桂芹……”新泉歇斯底里地叫着.
中年妇女手足无措地说:“赶紧送县医院吧.不然的话……”
楚天舒看着焦急万分的人们.拨开人群.说:“这么远的路.送到县医院要多长时间.这一路颠簸的.病人受得了吗.你是乡卫生院的医生.难道一点办法都沒有.”
“你是谁.难道你不知道.”中年妇女估计把楚天舒也看成了病人家属.她大声喊道:“乡卫生院的医生就是因为这里交通不方便.生活太艰苦.待遇又太低.能调走的都调走了.我只不过一个打杂的.你冲我大喊大叫有什么用.还不是白耽误时间.”
楚天舒愣住了.
躺在床板上的桂芹又忍不住痛苦地**起來.
新泉咬咬牙.忍住眼泪.说:“哥几个.再辛苦一把.送县医院.”
几个年轻人低吼一声.把病人抬了起來.
楚天舒大声说:“快.快.兵分两路.派人去大路上拦车.”
新泉哽咽着喊了一声:“二叔.你去吧.”
一名胖胖的中年人答应了一声.打着手电朝大路冲了过去.
楚天舒紧紧跟在几个小伙子身后.拨打了卫生局长霍启明的电话:“霍局长.我在紫杨乡.这里有一个难产病人急需抢救.请你立即通知县医院.派救护车带上医生过來.我们在路上汇合.”
霍启明还在迟疑.楚天舒毫不客气地说:“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三分钟之内救护车沒有出发.你主动辞职吧.”
楚天舒紧跑几步.跟上了担架的步伐.
新泉听到了楚天舒打电话的过程.他不时回过头來看着他.那目光里充满了疑惑、惊讶、感激.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他不住地安慰担架上的桂芹.说:“桂芹.你坚持住啊.县医院的救护车和医生很快会到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担架上的桂芹停止了叫喊.
抬担架的小伙子们大概也听到了楚天舒打的电话.精神倍增.脚步也似乎轻快了不少.很快就转出了村口.靠近了大路.
可是.呈现在眼前的混乱景象让众人大吃一惊.
路上的大翻斗车挤成了一团.一个个喇叭都按得山响.
胖胖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回來了.
新泉忙迎上去.问:“二叔.咋样.”
二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近乎哭泣着说:“新泉.不好了.他们说.两辆翻斗车歪在了石板桥上.堵得严严实实的.过不去了.”
啊.新泉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嘴唇咬出了血.不让自己哭出來.
楚天舒看了一眼现场.忙说:“别耽搁了.哥几个.再辛苦一下.往石板桥去.过了桥就有希望了.县医院的救护车正在往这边开.”
二叔走过來.用手电在楚天舒的脸上晃了一下.问道:“师傅.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本事把县里的救护车和医生请过來.我可知道的.县医院的医生.架子大得很哪.”
“大叔.來不及多解释了.赶紧往石板桥去吧.”楚天舒把手一挥.几个小伙子迈开步子就往河西村的桥头赶去.
此时.楚天舒俨然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二叔举着手电又跑在队伍的最前头.
新泉凑过來.对楚天舒说:“兄弟.你再行行好.帮我问问.救护车到哪里了.”
楚天舒再次拨通了霍启明的手机.
“喂.霍局长吗.”楚天舒对着手机大声叫着:“救护车和医生到哪里了.”
新泉可怜巴巴地盯着楚天舒手里的手机.仿佛救护车就藏在手机里.只等着楚天舒一声招呼就能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