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府衙内,师爷看着坐在堂上闭目养神的朱应,心中有万般疑问,可不敢问,只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在一起,如乡下汉子紧张时一样搓着手。
“师爷,你不用太过紧张。”朱应闭着眼睛,淡淡说了这样一句。
“是,大人。”师爷慌张应了一句,可实在忍不住,“大人,能问一句,您在等什么人么?”
一大清早的,朱应身着官服高坐公堂之上,又不开堂审案,也没有传召三班衙役,就那么坐在堂上,像是在等什么。
“也许吧。”朱应语气轻松,像是在茶馆等茶友一般。
师爷不敢再继续问朱应,也许是什么意思,要么是在等人,要么就不是,这种问题哪里有什么也许?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将近黄昏,就在师爷想着该不该提醒一下朱应,他从晌午到现在,还没有进食过,甚至连杯茶都没喝,是不是吃点东西在继续等的时候,外头守门的衙役来报,说是有一个婆子来报案,说是案情重大,非要见到大人才说话。
朱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让她进来。”
衙役领着一个六十多岁,身穿蓝布衫头戴两只银簪的妇人进来。
“见过大老爷。”妇人规规矩矩的磕头行了一个礼。
看举止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嬷嬷,规矩很严谨。
“你是何人,因何事要见本官?”朱应语气很是严厉。
“奴婢张吴氏,是忠毅侯府的下人,也是秋儿的干娘。”张吴氏低着头,说了自己的名字,朱应的第二个问题她没有立即回答。
师爷忍不住看了一眼朱应,又是忠毅侯府的事,先是有忠毅侯府的旁枝小姐来报案,然后是容五小姐身边的丫鬟,现在又是个老婆子,一个接一个的,这些人怎么不一起来?一开始他就劝说过大人,内宅里的这种事不好插手的,虽是出了人命,但这种世家大族,自有族规可处置。
就算是查,也该适可而止,早在那个秋儿说出定王府三个字的时候,就该赶紧停手,如今的定王只手遮天,他的正妃弄死几个情敌算什么事?高门大院这种事情多了,大人真想要遏制这种风气,大可以找几个没落世家干系不大的开刀,何必惹当朝权臣?
师爷劝说过几遍,无奈朱应就是一句怕的话可以走,他帮忙写封举荐信让他到外头富裕之地做师爷,外地没有燕城复杂,日子比较好过。
师爷赶考屡次不中没脸回乡,贫病交加之时幸好遇上朱应,朱应赏识他的才华,收留他做了个师爷,朱应是个好官,男子汉大丈夫要知恩图报,他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辅佐朱大人,以报知遇之恩。
堂下的张吴氏口口声声说是秋儿的干娘,本不想惹事,但不忍心看秋儿就那么枉送性命,说秋儿给小姐下毒都是被人胁迫的,不然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有事,丫鬟也跑不了,怎么会害小姐?跟着小姐足不出户的丫鬟能懂得用毒?自然是被人指使的。
朱应耐着性子听张吴氏来来去去的说秋儿如何无辜,等她说完,才道:“张吴氏,空口无凭,你口口声声说秋儿是受人指示的,可有什么具体证据?”
“大人,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婢可对天发誓。”张吴氏说着重重磕了一下头。
朱应轻轻摇头:“公堂之上诅咒发誓可不管用。”
“奴婢以性命担保。”张吴氏说完,猛然起身,快速冲向一旁的柱子,只听砰的一声响,她狠狠撞向柱子,碰得头破血流,整个人在慢慢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时堂上只有朱应和师爷两个人,离张吴氏比较远,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法阻挡。
师爷回过神来,急忙奔过去,伸手试了试张吴氏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对着朱应摇摇头,示意人已经不行了。
朱应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师爷看着张吴氏的尸体,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走上来,低声问:“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让人把尸体抬下去,通知忠毅侯府之人前来认尸。”朱应淡淡吩咐。
“那如何跟忠毅侯府的人说啊?”师爷有些担心,这人死在了公堂之上,现在只有他和大人两人,到底出了什么事,真是说不清了。
朱应面无表情道:“就说这婆子来报案,说秋儿那丫头是个逃奴,偷盗侯府财物出逃并且对旧主身怀怨怼,污蔑她们家小姐是被害死的,为了证明所言不虚,她就以死明志了。”
“这行么?”师爷觉得这个说法只怕无法取信于人。
“你说呢?”朱应看了师爷一眼,“你觉得这不是事实么?”
师爷一个激灵,立即道:“大人说得及是,学生这就去。”
师爷到了忠毅侯府,先是说了张吴氏的死讯,接着就把朱应的话在加工润色说了一遍,最后还叹息说张吴氏真是忠仆啊,为了不损害小姐的名节,宁愿以死明志。
容大老爷听了半日,最后道:“张吴氏真是如此说的?”
师爷一脸无辜:“是啊,这还能有假,公堂之上是学生亲耳听见的,另外这秋儿偷盗财物之事不也是贵府之人说的?难道这还能有假?”
“我不是说假的,我的意思是张吴氏就没有说什么了?”容大老爷满脸的怀疑。
师爷道:“没有了啊,对了,我们家大人还让学生向侯爷你道歉,说是上次误信小人之言,误会了,改日他定然亲自登门道歉,还请侯爷原谅,如今他是真的相信贵府小姐是病逝的了。”
对于师爷的话,容大老爷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但是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闷了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我府上那两个人,朱大人打算何时送还?”
师爷答道:“这个大人没说?侯爷的意思是要送还么?”
“当然,我府中逃奴,抓住了自然要送还。”容大老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