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p>
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在《心悦说故事》多多表现，等经验足了，之后可以申请调到其他节目组去，所以我沉住气，忍住苦。</p>
但命运弄人，这条路眼看就要断了。</p>
一旦《心悦说故事》被拿掉，就算我有台聘的合同，也只可能被分到更差的节目组里去。这其实还不算坏。</p>
最差的结果是被划分到后勤部，为其他各个节目或者台里的户外活动打打杂。</p>
我并不是嫌弃后勤部的工作，只是岗位变换，薪资就会不同，如果真的进了后勤部，那就只能守着呆板的基本工资过活，根本没有奖金这回事。</p>
基本工资只能养活我和安安，可现在我背后的还有年迈老去的父母！</p>
我有点失神地坐在了他们对面，却被刘哥提醒一句。</p>
“宋安瑶你是要造反啊？你坐在副台的位置上了！”</p>
我吓得赶忙起身挪位置，坐在了高心悦身边。</p>
刘哥有点吃惊。</p>
毕竟我跟高心悦过去也是天天都有矛盾，就算我不顶嘴，高心悦也能找出我无数错处，按说我怎么都不应该坐在她身边。</p>
可是我有我的打算，就算是垂死挣扎，我也不能放弃挣扎的机会。</p>
副台长进来的时候，冷冷地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那眼神像是刽子手在看死刑犯。</p>
“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具体的后续安排，你们回去等一等通知。”</p>
这话说得很死，副台长似乎已经不打算过多解释，直接宣布了结果。</p>
组里其他三个都是台里的老人，也许会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说不出求情的话，而且说了也不一定能有效果。</p>
但我不一样。</p>
在副台长眼里，我是新人，新人总归是不懂事的，多问几个问题也很正常。</p>
“副台，”我抢先开口，用最诚恳的语气请求这个铁面无私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要这个节目了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如果是哪里做得不好……”</p>
副台长抬手打断了我的话。</p>
“哪里做得不好？你还敢问我这种话？每个月，每个季度，各个节目组的收视率都会公开，你随便到哪个公告栏或者内部网站上一看就知道了。没有成绩，就是你们节目组最大的问题。你还好意思来问我有什么问题。”</p>
说到最后，副台长毫不掩饰口气里的鄙夷。</p>
她这是在教训我，也是在教训其他人。</p>
“虽然这档节目成绩不好，但毕竟做了两年多，肯定还是有一部分固定观众的。如果突然切掉了这个节目，我们就会白白流失那些观众。”</p>
我换了个角度跟副台长谈，同时也想试探一下，看这次的新决策到底是因为节目效益真的入不敷出，还是有新的节目要取而代之，抑或是这其实就是背后有人要整我们而已。</p>
副台长推了推眼镜，用很同情的眼光看我。</p>
“你们那一点点观众，算得了什么？随时换上一档新节目，很快就能转移他们的视线。”</p>
副台长说得很模糊，主要的点还在于攻击和嘲笑节目。</p>
也就是说，节目被撤销，不是因为台里亏损很大，也不是因为有新节目急着推出，而是就是有人看我们不顺眼。</p>
不仅我想通了这一点，组里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想到了。</p>
副台长看我的眼神陡然间晃了晃。但我知道，我在她心里，仍然还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蚂蚁，她一个手指头就能摁扁我。</p>
“副台，我们昨天还做了一期节目，下周和下下周的嘉宾也已经约好。要不然，先做完这两期节目，看看效果再决定吧？不然嘉宾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这事处理不好，以后别人说不定都会对我们台有看法的。”</p>
我面不改色地扯了一个弥天大谎。</p>
下周的嘉宾还空缺着，我却敢连下下周的都说出来。</p>
事到如今，拿台里的名誉和口碑来压副台长，是我最后的底牌。</p>
如果她不在意这些，我就真的没招了。</p>
“呵，”副台长凉凉一笑，“可以啊，那你们先把这几期做完。”</p>
我赶紧追问，“如果收视提高了，那我们就商量改版，副台您看可以吗？”</p>
“先做完再说。”副台长转身走出了会议室。</p>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古怪。</p>
我回首看他们三个人，他们看我的眼光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是夸赞。</p>
“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高心悦第一个开口。</p>
我苦笑。</p>
如果不被逼到绝路上，或许我也没有这种魄力跟副台长谈判吧。</p>
想到家里的老人孩子，我唯有放手一搏。</p>
这些苦楚，我不想解释。</p>
“下周和下下周的嘉宾……”</p>
高心悦还想问下去，我却担心隔墙有耳，不让她再说，只简略回答了她。</p>
“我已经有安排，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p>
“好。”高心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和我一起走出了会议室。</p>
甩开王哥和刘哥之后，我悄悄看了看高心悦的脸颊，压低声音问她。</p>
“你昨天回去……没受伤吧？”</p>
“没事。”高心悦淡然一笑，“倒是你，快跟我说说嘉宾的事。”</p>
我不敢告诉她八字还没一撇，只说需要再确认一下，然后就走到走廊的尽头给蓝浩打电话。</p>
“张律师已经答应上节目了，我昨晚跟他吃饭的时候，他正儿八经跟我保证的。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把具体的事宜说清楚。这次可别再出差错了啊。”蓝浩笑嘻嘻地叮嘱我。</p>
“谢谢师兄！”</p>
挂了电话我就给张律师打电话，对方一开始也提到了高心悦工作失误的事。我赶忙给张律师道歉，好在他似乎并不是特别计较。</p>
“你放心，只要你们下周二不出什么问题，我肯定会到的。”</p>
“谢谢您体谅我们的工作！”</p>
确定张律师会来，我心里的大石头暂时落了地。</p>
这次的事，如果不是蓝浩出手帮忙，单凭我自己肯定难以应付过去。</p>
回想起蓝浩刚刚跟我说的话，我想他大概请张律师吃了饭。</p>
至于他有没有投其所好地再做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p>
蓝浩的人情债，我记在心上。</p>
在走回办公室的路上，我迎面碰上了两个人。</p>
一个五官精致，化了淡妆，看起来就是家庭条件好的女孩子。</p>
另一个我不想多看，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p>
“我还以为你躲到哪里去哭了呢，没想到还能撑着这张笑脸啊。真是不容易呀。既然这么不容易，就别强撑了，电视台这种地方不是你能待下去的，你还是趁早辞职回家带孩子去吧。”王云阳狠狠挖苦道。</p>
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跟我们年龄相仿，听到王云阳这么说，精致的脸上化开笑容。</p>
“她就是宋安瑶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货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