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让开,让我来!”</p>
一个稚弱的声音响起,略显单薄的身体横在我面前,很熟悉的面孔,可此时我却想不起来他是谁。w w . V m)</p>
我嗷叫着向他扑去,但他灵活地闪过我的攻击钻到我身后,突然后脑勺受到一记猛烈的撞击,我眼前一白,昏了过去。</p>
尸体,千沧百孔的尸体,喷涌着暗红鲜血的胸腔,冒着滚热的白红色的脑浆,非正常扭曲的四肢。死亡的天堂中,一个裸-体的男子坐在尸体中央抓着一条人腿使劲地啃着,牙齿的撕咬下一块块滴着血的人肉被他送进嘴里嚼着。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渗了下来,斯文的脸庞突然变得变-态的恐怖和丑恶。</p>
几个人向他跑过去,神情焦急地呼唤着什么,脸上满满的是担心,像是在呼唤他回头是岸。然而,那名裸-体男子却突然像猩猩一样站起来,张开满满是血的嘴巴,两根獠牙残留着碎肉,向他的朋友扑了过去……</p>
那就是我,出现在我的梦镜中的裸-体男子是我。</p>
“风哥你醒了?”</p>
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过我的脸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是我现在就想哭。张腾红着眼睛不敢说话,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我无声地哭。</p>
“队长和苏联怎么样了?”我仍然闭着眼睛抽了抽鼻子。</p>
“队长没事,苏联哥震到了内脏,但不严重,在队里的卫生处养着。”</p>
“那这是哪?”</p>
“军区总院。”</p>
“走,回队里。”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不料张腾拦住我说:“风哥你还不能回队里。”</p>
我一愣,道:“为什么?”</p>
张腾低下头给我重新盖上被子,不说话。</p>
“说话啊,为什么不能回队里?”我不由直起身子大声问。</p>
“医生说,”张腾吞吞吐吐地说,“医生说,说你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p>
我重重地靠床头上,刹那间感到无边的茫然侵噬着我的脑海,之前的反常行为有了正确的解释。</p>
我的心理有问题?</p>
我仍然不愿意去相信这是真的。</p>
“张腾,你先回去吧。”我有气无力地说。</p>
“我不回去,队长让我二十四小时陪着你,直到你出院为止。”</p>
“放心,我没事了。你回队里吧,回去照顾苏联。”看着张腾坚决不答应的样子,我只好说,“你在这会影响我的治疗的,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变成真的疯子你就留在这吧!”</p>
“可是……”</p>
“别他妈可是了,赶紧给老子滚!”我恼怒地揣了他一脚。</p>
张腾含着泪水不甘地向外走去,哽咽着说:“风哥你好好休息,我会天天来看你的。”</p>
房门关上了,整个病房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了,用被子死死捂住脸庞痛哭起来。</p>
为什么?</p>
我为什么这么没用?</p>
为什么我总是让战友如此担心?</p>
为什么?</p>
深埋于心的种种情绪在一瞬间爆发,攻击着我的眼腺,无穷无尽的泪水夺眶而去。此刻我不再是坚强勇敢的伞兵精锐,此刻的我只是一个因让家人担心而感到懊悔的孩子,独自躲在床上悄悄地流着眼泪。</p>
所有竭力做出的伪装犹如失修的大坝猛然崩溃,再也不需要继续顾及了,就让我这个有心理疾病的垃圾伞兵痛痛快快地像个娘们地哭吧!</p>
不知何时,一双温暖的纤手抱住了我的脑袋,把我的脑袋埋进了她的柔软处。我像无助的溺水者抓住了一块木板似的紧紧搂住她的腰死死地埋进她的胸前,让泪水尽情地流淌在她白色的制服上。</p>
“睡吧,乖乖的好好睡一觉。”</p>
她的声音很好听,让我觉得很踏实很舒服,我紧紧抱着她躺在床上舒服地睡去。朦胧中我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和一具柔软的躯体缠-绵在一起,最后在浑身湿漉漉的时候喷薄而出……</p>
……</p>
“不要说对不起,我是自愿的。”</p>
她微笑着说,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坐在我对面的她娇美的脸庞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薄薄的镜片遮挡不住她眼中深深的疲惫。</p>
她的是我心理辅导医生。</p>
我淡淡地笑了,仿佛回到了糜烂的大学生活。当年每一夜的疯狂之后我就是露出这样的笑容,然后客客气气地向裸躺在床上的漂亮女伴发出逐客令的。</p>
“能跟我说说你的大学生活吗?”</p>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她居然能看出我现在在想什么。</p>
“我的大学生活?”看着她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我的思绪慢慢飘回了那段不堪入目的大学生活。</p>
“我的家乡在沿海地区,也就是所谓的经济特区。2003年,我考上了我们那的名牌大学华大。顺利上了大学家人对我就彻底放心了,没有了中学时管得那么严。我又在远离家数百公里的地方上学。所以,那时我觉得自己彻底解放了。”</p>
“从大一开始,我便经常性逃课。整天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白天泡网吧,晚上去夜总会,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大二开始我便开始和女人同居了,而我的同居对象从社会上的成熟-女性,到本校外校的女大学生,甚至还有附近的女中学生,应有尽有。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大三结束,然后我就跑来当兵了。”</p>
我淡淡地说完上面一番话,最后忍不住有点得意地问:“知道那段时间我的同居对象换了多少个吗?”</p>
“多少?”她波澜不惊地问,让我微微有点失望。</p>
“26个,两年中我换了26个所谓的女朋友。”</p>
“你说你经常性逃课,难道学校不管吗?”</p>
“呵,我虽然经常不去上课,但是每个学科我都能考合格,有些甚至是优秀。”</p>
“你的意思是说你很聪明?”</p>
“聪明谈不上,读了那么多年书对学习有了点悟性罢了。”</p>
“为什么突然想到来当兵?”</p>
“不是突然想来,是一直想来。高考的时候我就打算过报考军校,可惜老爷子以死相逼,我没办法。”</p>
“你能给自己的大学生活做一个总结吗?”</p>
“总结?嗯……糜烂,荒唐,甚至有点没有人性。”</p>
“你真的这样觉得?”</p>
“是的。”</p>
“好吧,”她往后靠了靠身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杀没杀过人?杀了多少个?”</p>
“对不起,这是军事秘密。”我很干脆地回绝她,“我能抽支烟吗?”</p>
“请便。”</p>
深深吸了一口烟,感受着熟悉的烟草味,我突然觉得很累。一番回忆往事的话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从来没有跟别人谈起我的大学生活,就算是熟悉如苏联张腾我也没有像今天谈得这么深这么坦白。</p>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出来的吗?”</p>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吐出一连串烟圈:“想说的话?没有。想说不能说的话,有。不过,也许我能说说我的感受?”</p>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心理辅导医生,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p>
我深深地皱起眉头,仔细思索着适当的措词:“我经常会做一些很血腥的梦,梦中制造血腥的恶魔就是我。有时候会突然地觉得很压抑,好像身上的劲憋到了一个临界点,特别想发泄。一旦爆发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好像有另一个大脑在指挥着我的身体。”</p>
“所以你就把你们队长还有几个队友打伤了?”</p>
“是的。”我懊悔地点点头,“我这什么症状?你有结论了吗?”</p>
“嗯,”她推了推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直直看着我说,“我通俗地跟你说吧,你骨子里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从你经常性逃课却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学习成绩这点可以看得出来。我个人不相信有不学自通的人,所以我判断你在混乱的生活中仍然理智地抽出时间进行学习,对吧?”</p>
我再次愕然地点点头,这些我没说的她也能猜到?</p>
“表面上你竭力装出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努力使别人相信你是一个粗俗甚至恶心的人,但是你骨子里的细腻和长期养成的温文尔雅的气质却是无法掩盖的。这几乎是两个极端的性格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对女性甚至同性具有相当大吸引力的复杂性格。不可否认你的相貌对漂亮女性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和行为上的另类,这些东西对女性是致命的。所以我对你能在两年的时间里换了26个女友的事不感到奇怪。”</p>
“你能不能直接说我的病怎么样?要怎样才能完全治好?”我失去了和她谈论我性格的兴趣。</p>
“我看得出,你杀过人,而且杀得还不少。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并在心中积蓄的种种情绪。而你不但不尽快地释放出去还尽力掩盖。这就造成了睡眠时恶梦的出现和反常的行为。”</p>
“那我该怎么办?”</p>
“你自己不是很清楚么?”</p>
我呆呆地看着她,我自己很清楚?她闪烁着异样光彩的双眸直直地看着我,毫无掩饰地向我透露她的心中所想。</p>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恢复了之前的痞子相对她邪邪一笑:“对你我也很清楚,不过……是身体。”</p>
在她满脸通红气恼地扬起小拳头向我挥来之前,我哈哈大笑着走出了她的办公室。</p>
我却忘了,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