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太守赵知行和薛文理早早的就带着亲随在城门等候周夑进城。
站了不多会儿,雍王竟然也带着人亲自来迎。
赵知行和薛文理连忙向雍王问安,赵知行笑着道:“雍王和燮王真是手足情深,竟然亲自出城相迎。”
雍王笑道:“六皇弟头次到我雍州来,本王做为东道主,自然要热情相待。”
赵知行笑了笑,心里却想着,燮王如今风头正盛,有消息称他不日就要册封太子,看来消息十分可靠的,不然雍王做为兄长,何用这样给弟弟面子?
雍王的身形略有些矮胖,他穿着明黄色的王爷蟠龙服坐在马背上十分显眼。
周夑远远的就看到了他,便策马上前与雍王寒暄见礼。
沐苏的马车在车队稍后面,她轻轻的撩了点车帘向前张望,见城楼下迎接的队伍庞大,便赶紧把帘子放下。
薛天河受周夑嘱托照料沐苏,在车队进入雍州城之后,他便将沐苏的马车引到了圣贤书院的后院去。
后院的住处早已收拾好,薛天河带她先行安顿。
这时,章侍卫走过来,说:“殿下让我来看看小姐住妥了没有。殿下先要去衙门,中午有应酬,下午还要召集官员议事,只能委屈小姐现在书院歇息了。”
沐苏点头道:“让他放心忙正事去吧,不用担心我。”
章侍卫行了礼退了下去。
薛天河便问她:“既然燮王今日这么忙,不如你同我去见我母亲,商量下天雪姐姐那个孩子的事,如何?”
沐苏下子想起来了,便问:“你们同雍王说了吗?”
薛天河点头:“虽没有见到雍王,但母亲同雍王妃说了两次,王妃并没拒绝,但说要想想,可直不给个准音。这次母亲知道燮王要来,就想让我探探燮王的口风。若燮王也觉得可行,就想求燮王跟雍王说说这件事。可我想着,这事还是先与你商量,免得唐突麻烦燮王。”
沐苏想了想,便道:“那就带我去拜见你母亲吧。”
这个事情原本就是沐苏答应薛天雪的条件,既然要落实,她觉得她出面比周夑出面要好点。
圣贤书院的南门与薛家的主院相通,薛天河领着沐苏路走去,在路上忽然遇见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正领着位衣着雍容的年轻夫人往主房中走去。
两行人遇见了,丫鬟十分灵巧,赶紧向薛天河介绍道:“少爷,这位是雍王妃,王妃,这是我家天河少爷。”
薛天河便向雍王妃行礼。
雍王妃笑盈盈道:“原来这位就是薛解元,果真仪表堂堂,虽是第次见,可自打我嫁到雍州来,就听说了你的。”
薛天河尽量不露出诧异的神色,道:“王妃过奖了。王妃今日是随雍王来我家做客的吗?”
雍王妃却摇头说:“他们男人家的事与我不相干,我今日是专门来与你母亲说话的。”
薛天河拱手道:“多谢王妃关心,那我就不耽误您了,我这里还有客人,就先告辞。”
雍王妃点点头,顺道看了看沐苏。
沐苏神色如常,冲她礼貌的笑了笑,就擦肩过去了。
雍王妃不禁有些疑惑,这雍州城中数得出名字的小姐她都认得,这位容貌出众的小姐,她却没见过。若是般人家的小姐,听闻她的王妃身份,应该会主动自报家门并规矩行礼,可这位小姐看起来亲和,却有些疏远。
雍王妃脑海中转念想,薛家今日要接待燮王行人,这位小姐难道是跟燮王起来的?
若是燮王的女人,迄今为止,得燮王认可的,只有那罪臣沐家的位小姐……
雍王妃如此想着,不禁又转身去多看了沐苏两眼。
薛天河带着沐苏离开段距离之后,在回廊中驻足,道:“真奇怪,雍王妃怎么会来看望我母亲?”
沐苏笑着说:“看来雍王妃是想好要留下薛天雪的孩子了。”
薛天河想,雍王妃选这个时机来,的确很有这个可能。
既然雍王妃已经想好了,那么就不用沐苏从中斡旋。
少了这桩事,薛天河便打算去找他的三爷爷商量农事。
因三爷爷在农庄上,薛天河需要快马来回,不方便带上沐苏,薛天河便把她交给自己的堂姐薛天月照顾。
薛天月与沐苏同岁,都是十五岁,身量匀称,容貌虽不亮眼,却嘴角带笑,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十分的舒心。
沐苏走进她的闺房时,看到小厅中支了好几架绣架,上面盛放着绣到半的床幔、屏风,旁的小篓子里还有鞋面等绣品,且都是大红的。
薛天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中许久不来客人,我房中还未收拾,让您见笑了。”
沐苏笑着道:“哪里,客随主便,是我叨扰到你了。薛小姐是好事将近了吗?”
薛天月脸红了,轻声应道:“嗯,去年母亲给我说了门亲事,原定的今年十月出嫁,可我的女红还没做完。”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现在不急了,只怕婚期会有变动。”
说后面半句话时,她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忧愁。
薛家出了大变故,对家中小辈的嫁娶有影响,若亲家是讲究道义的那就还好,可若遇到那唯利是图或者趋吉避凶的人家,就会找各种借口拖延甚至取消婚期。
沐苏猜到她指的这件事,便安慰道:“怎么会,令堂给你精心挑选的人家必然是言而有信、对你珍之重之的人家,婚期若是定好了,就不会变的。”
听她这么说,薛天月又笑了,说:“是我瞎担心,之前玉龙也说会如期娶我。”
玉龙只怕就是她情郎的名字。
说完,她自觉失言,红着脸请沐苏上楼喝茶。
两人坐在房中聊了些雍州的风土人情,又说了些京城的事,到了中午,还起用了饭。
经过几个时辰的相处,两人亲近不少,沐苏便进步问起薛天贞、薛天雪两人的事。
提起薛天贞,薛天月哀叹的说:“自从大姐姐和大伯出了事,大伯母就搬到后山的庙里代修行去了。当初我们都以为大姐姐做了王妃,定然是我们之中最有福的,却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我听我娘说,最可怜的是天雪堂姐,她怀着孩子被关进牢里,族里也没人肯去看她,堂婶都与她断绝母女关系了。”
沐苏想起薛天雪给自己下药陷害自己,又重伤风铃等事,并不可怜她,道:“薛天雪在京城做了些不应该的事,落到眼下境地虽然凄惨,却是咎由自取。不过祸不及后代,她腹中的孩子会没事的。”
薛天月问道:“真的吗?会让她平安生下宝宝吗?”
沐苏点头,算了算时间,说:“再过半年,你就做小姨了,也许你在出嫁前,还能见到小外甥眼。”
薛天月很开心,说:“那太好了。”
沐苏又问:“薛天河也到年纪了,家里没给他物色门亲事吗?”
薛天月掩嘴笑道,说:“这个事说来有趣,在婶婶去京城之前,她直说天河是个难得的读书苗子,不能让他太早成亲分了心。但自从去了趟京城回来,婶婶就开始给他挑媳妇,说若再晚了,好的都让别人家挑了去。但婶婶左看右看,哪家的都不满意,说什么不如‘苏姑娘’有眼缘。我们都不知道这位苏姑娘是谁,沐小姐您可知道天河在京城认识了什么姓苏的姑娘吗?”
沐苏诧然失色,姓苏的姑娘她和薛天河都不认得,但她下意识觉得,“苏姑娘”极有可能指的就是她沐苏!
可薛天河的母亲又何时见过她?
她并不记得拜见过薛四夫人啊。
仿若心怀鬼胎,沐苏在薛家有些坐不住了,便推辞说前些日子赶路有些疲惫,由薛天月亲自送她回圣贤书院先休息。
累也不全是借口,她躺在床上想着各种事情,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脸上痒痒的,睁眼看,周夑正坐在床边看她睡觉,只手还拨弄着她的额。
沐苏揉了揉眼,道:“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吗?”
再转头看,窗外都暗了,竟已到了晚上。
周夑点头道:“赵太守知道我要来,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今天四皇兄也在场,谈不了什么实质问题,应付下过场罢了。”
他又问沐苏:“你今天就在房里睡了天吗?”
沐苏摇头道:“没有,去薛家走了走,跟薛家的小姐坐了很久,下午才回来的。”
周夑道:“睡这么久该饿了,我让人把饭送到房里来了,起来吃点吧。”
周夑是吃了晚宴才回来的,便坐在旁边看沐苏吃。
中途章侍卫进来禀报,说:“薛天河带着薛三公来了。”
周夑便道:“那就请他们去书房吧。”
沐苏知道他又要忙,连忙示意说:“不用管我,你快去吧。”
周夑这趟去的比较久,直到三更才回来。
沐苏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索性等着他。
待周夑回来时,神色有些不快,像是过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