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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地瓜秧架不到墙上去

    “爹,今天是十五,我包了点饺子,送来给您尝尝”

    晚饭时,胖子给姥爷说了一起去沧海的想法,支支吾吾的。前面想把老头偷到沧海去,其实是不太合适的,闹不好要挨马扎子啊!胖子皮糙肉厚的,挨两下倒也没有什么,再把老头的老腰给闪了呢?所以还是得商量着来。

    姥爷“吱”一口小酒,没等表态呢,就听大门响了。进来的是胖子的舅母,笑开了满脸的雏菊,进屋后就把孙女敏敏放在了炕头上。表哥王石猥猥琐琐地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白色的包袱。

    “敏敏,快叫老爷爷!爹啊,这是纯肉馅的,放了点韭菜,您趁热吃!”舅母从王石手里接包袱,取出一个不锈钢盆来,热腾腾的饺子足有两三斤。敏敏伸手去抓,却被舅母一把打开了。敏敏受了天大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敏敏,吃吧!”姥爷夹了两个饺子放在小碗里,吹了吹,递到敏敏跟前。敏敏立即破涕为笑,下手去抓。

    “爷爷!”王石朝着姥爷努力地笑。叫得有点生疏,分明是业务不熟练,但他努力了。

    爷爷又是“吱”一口小酒。胖子自始至终都忙着吃饭,脸上没什么表情。

    “爹啊,咱怎么都是一家人!您百年之后,还得儿子孙子给您披麻戴孝的不是?”舅母也是涎着脸笑。

    这大过年的,成心给人添堵是吧?胖子好悬没忍住,想抓起满盆的饺子烀她一脸。

    没承想,姥爷不但没生气,反而有些动容的样子。

    按照藏马山习俗,治丧出殡,还真是儿子孙子的事情。当然,活着不孝死了孝,活着挨饿死了风光大葬的也不是少数。

    孙女和外孙子再亲,在白事上也是要靠边站的。女婿更是头上缠块白布,跟在哭丧队伍的路边上,术语就叫“踩路旁的”。

    老人心里,还是有道坎的。

    胖子回想起来,今天下午王石好像没出现在争取权利的人群里吧?当然他也没站在二蛋身后莫不是学乖了?

    胖子对待全村父老,都是以教育引导鞭策为出发点的,从来就没有生气过,连恨铁不成钢都谈不上,就算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吧。

    当然也没有必要特别针对舅舅一家人砸断骨头连着筋的

    只要姥爷高兴就好。

    “王石,你想怎样?”胖子语气淡漠地开口问道。

    “嘿嘿,表弟”王石畏畏缩缩地不敢看胖子,哼哧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晃子,这些菜都是六婶帮着炒的?啧啧,一个月两千块就这么浪费了,你妗子的手艺也不差啊?”舅母倒是嘻嘻哈哈地接上了话茬。然后她就打了个冷战,赶紧讪笑着补充,“都是一家人,我不要钱的!”

    你倒是想要呢!都这么多年了,你早干嘛去了胖子低头继续吃饭,屋里就冷了场。

    “炒菜做饭倒也无所谓了,过去那大户人家,不都养着丫鬟婆子的?咱趁这个钱对不对?”舅母感慨着打破了沉默,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不过呢,晃子你如今家大业大了,真不能由着外人替你张罗,那多不放心啊!”

    交给你张罗,我就更不放心了胖子埋头吃饭,怎么说舅母也是个长辈。

    “再说那帮子村干部,多少年都不干人事了!你跟他们打交道,就是弄堆蚂蟥粘腿上,早晚把你的血吸完。你哥从前对不住你,是你哥的不对!但那不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吗?”舅母语重心长,推心置腹,显然是见惯了官场黑暗,人心险恶。

    那是我小时候,不是他小时候胖子翻了个白眼。

    小时候就小时候吧。他们父子俩把姥爷架着,扔到大街上,总不是小时候了吧?

    整个房间里就舅母在絮絮叨叨的,胖子既未点头呼应,至少也没出言呵斥。

    王石见气氛缓和,就讪笑了两声接茬说道,“你卖给奶娘什么的一些股份,咱们也就认了。但白给村集体那10算怎么回事?回头还不是让村干部们给吃了喝”

    “要不然,把那10给你?”胖子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石。

    王石的讪笑戛然而止,下意识地看向他娘,他娘则热情地鼓励着他。王石难得的脸红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表弟,你给二蛋的都有9呢,算上他家的其实也是10了。二蛋怎么着也是个外人”

    “我考虑一下吧。”胖子无语地望着房梁。房梁上横着芦苇,芦苇上面抹了泥,泥上盖着瓦片。不过这些从屋子里面看不见。能看见的是一条条的灰尘垂落。

    “二蛋那些股份呢,你收回来后也别给我,你自己留着,我有10就够了。”王石的脸上有些兴奋,说话也流利多了。

    你丫还真不贪财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王石。

    “主要是吧,如果二蛋也有10的话,我说话就不硬气,管理起来就容易出乱子。”王石的腰杆也挺直了,考虑问题居然很全面。

    “二蛋从一开始就帮我张罗着,我也不能一下子抹了他。要不然,你先给二蛋打打下手?过一段时间再商量。”胖子强忍着揍这厮一顿的冲动,也算是循循善诱了。

    “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打下手?”王石两眼瞪圆了,很不可理解地看着胖子。

    貌似我的毛也没长齐?胖子都被王石气乐了,这厮很有原则性嘛!

    “滚!”胖子笑眯眯地说道。

    “啊?!”王石没听清楚,或者是还没反应过来,这正说得好好的呢,表弟到底是啥意思?

    “你哥他说话不过脑子,当然也都不是外人”舅母倒是听清楚了,却也没明白外甥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他可真是没说你啊?他敢说你的话,你妗子我不拧死他!”

    说着她就探手揪住了王石的耳朵,看着胖子的脸色拧了半圈。倒是把敏敏逗得咯咯的笑,王石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就为了这么一句话?表弟也太小心眼了吧?

    “滚!”胖子还是笑眯眯的。

    舅母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王石的脸色却狰狞起来,“啪”的一声拍开了她老娘的手,“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不就是傍了个富婆吗?我们娘三个把脸皮踩在地上不要,巴巴地上门来求你!你朝着自己的妗子抖什么威风”

    说着王石就扬长而去,显然是受尽了委屈,带着士可杀不可辱的豪迈,“咣”的一声踹开了大门。

    “这是咋说来,这是咋说来?”舅母也是目瞪口呆,怎么一言不合就让人滚啊?这伏低做小的赔不是,就换了个“滚”?老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

    “麻烦你把饺子带走!”胖子无风无火地说道。

    “要留条后路,要留条后路”舅母语无伦次地说着,手忙脚乱地收拾不锈钢盆。饺子的热乎气还没散尽,只是被敏敏糟践了两个。

    临走时,舅母差点把敏敏给忘了。走了两步才回来抱上,低着头没敢看胖子,眼里却满是恶毒。

    胖子只是看着房梁,姥爷则“吱”一口小酒。

    “姥爷,你活着我孝敬。你殁了,我给你披麻戴孝,风光大葬!”胖子跪在了姥爷跟前。

    想来这一辈子,不知道爹是谁,娘也没见过。天下能跪的人,就只有姥爷了。

    “地瓜秧子怎么也架不到墙头上去。”姥爷笑得有些凄凉。

    却是再次把儿媳妇和孙子看得通透,这都是我的后人啊,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晃子都打算给他们一条路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啊!他们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没等进屋就要上炕

    可能他们永远都不知道错在哪里吧,也不是,他们从来就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