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太心情就像这灰蒙蒙的天空一样阴暗,她后悔不听儿子的话,非要回来看看,现在怎么办?再回去吗?有何面目去跟儿子说?她万念俱灰,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路中间,一辆汽车在她身边“吱”地一声停了下来,一个脑袋探出来,骂道:“你眼瞎了,往哪走的?”她随口说了声“对不起”,向路边走去。
那人却叫道:“大姐,你回来了?”梅太太回头一看,是秦经理,就是他打电话让自己回来的。秦经理把车停了下来,对她说:“大姐,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梅太太茫然地上了车,秦经理问她:“大姐,你去哪儿啊?”是啊,去哪儿呢,梅太太眼前一片漆黑,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就说:“随便走走吧。”
车子一上路,秦经理就又讲起了公司的事,梅太太心里乱成一团,什么也没有听见。倒是一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被她听见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报复,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问道:“你说谁呢?”秦经理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能说谁?那个姓林的,把纪委的调查材料给烧了,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事能瞒得了谁呀?”“材料,什么材料?”梅太太可听不懂这些。
秦经理就耐心地给她解释:“就是纪委调查梅总的材料,所说,这份材料把公司什么事都查清楚了,要是落实了,恐怕梅总就得坐大牢了。”梅老四没有给他作主,他现在看谁都是仇人。
梅太太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感到心里一阵发寒,她明白了,为什么赵菁要把他的经理给撤了,为什么梅老四也不帮他,这人就是条狼啊,现在又不知在谋划着要咬谁呢。算了,还是离他远点。
她对秦经理说:“好了,我就在这里下车了。”秦经理把车停到路边,说:“大姐,你有事啊,那我先走了。”梅太太匆匆忙忙地下了车,听了秦经理的话,她对梅老四的选择多了些理解,这姓赵的做事真够狠的,难怪老梅要把公司交给她。唉,交给谁不一样啊,现在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这个公司看上来是座山,实际是座冰山啊,说倒就倒啊,怪不得儿子不让她回来呢,他早就看透了,都是聪明人啊。
想通了这些,梅太太心里的气全消了,她想:“我还是回到美国去吧,在这儿真的帮不了什么忙,还净添乱。”想到梅老四,心里又有点放不下,刚动过手术,身体也不知怎么样,她决定再去医院看望梅老四,跟他说一声就回去。
杜先生见她又回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道:“不是说不要再来的吗,怎么又回来了?”梅太太苦笑一声:“杜先生,我来跟老梅说句话就走,我想明白了。”杜先生见她神情与上次大不相同,完全没有了暴戾之气,更多了几分和气与静气,晓得她是真的明白了,就推开门让她进去。
赵敏已经走了,梅老四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睁眼,梅太太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看着梅老四那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有点发酸,眼泪止不住要流下来,她忙抬手拭了拭。梅老四这时睁开了眼,一见是她,心里例有些不耐烦,又见她眼角发红,好像刚刚哭过,便压下了心头的火,说道:“你又回来了?’
梅太太瞧着这人刚强了一辈子的人现在躺在那儿连动一下都费劲,眼泪又要掉下来,忙说道:“我回来跟你说句话就走,回美国去,再也不回来了。”梅老四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赵敏这次来完全是凑巧,不是我让她来的,她也不是专程来看望我的。遇上了这档子事,就过来照顾我几天,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怎么见面就又打又骂的。”
梅太太的心里也是非常悔恨,她把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了,都怪我,你做手术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孩子们也不知道,你让他们如何心安啊?”梅老四听她这么说,又要生气了,想了一想,又压了下去,说道:“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啊?我连饭都没法吃,去跟你说这事?孩子啊,还是在身边能靠得着,走得远了,再有出息又怎么样?等他们回来我恐怕早就死过几回了。”
梅太太心想自己又说错了话,也不也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梅老四看了看她,对她说:“好了,我没有什么事了,你也别多想,赶紧回去吧,这边的事你不用问,有事打个电话过来,没事就别回来了。这里的事也不要跟孩子们说,免得增加烦恼。”说完这番话,梅老四觉得有些疲倦,闭上了眼睛。
梅太太干坐着在那儿,觉得无味,轻轻起身,对梅老四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啊。”梅老四没有睁眼,微微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能把他们拴在一起的就只有几个共同养育的孩子。倒是赵敏,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的心里还时常挂念着,想看到她的笑脸,想听到她的声音,想吃一口她做的饭菜。他很后悔,很后悔。
三江集团又恢复正常了,这消息让尹烽和杨玉成很受伤,他们不明白是哪路神仙能够使这个眼看就要倒下的大树又重新站了起来,又一次起死回生。这个答案很容易打探,是他们最害怕的人回来了,那个林萧,那个让他们提起来都会咬牙切齿,都会白天做恶梦的家伙,流氓,恶棍,土匪。
当杨玉成又一次和尹烽坐在一起喝闷酒的时候,他们把所有能想到的恶毒的词汇都骂了出来,两人商量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一个行得通的办法来扳倒这个人。他们不知道林萧曾经做过哪些可以用来做文章的事,不错,是林萧害了他们,害得他们失了业,破了财,可是他们没有胆量去找林萧,没有胆量跟他当面鼓,对面锣地拼一场,他们很明白,自己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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