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w . </p>
阿幽、老金、山，乘着招商局的轮船，像六年前的东海夜航船，穿过万里长江入海的吴淞口。</p>
黄浦江，秋风秋雨愁煞人，烟雾濛濛。</p>
阿幽站在船头，脖颈缠着一条丝巾，遮盖蛇猫留给她的伤痕。</p>
七天前，他们在广州告别了欧阳安娜。这个世界，没有人阿幽更了解安娜了，她相信“安娜姐姐”没有说谎。从广州北的轮船，山的神色凄惶，老金问他为何？他只答，看到阿幽小主遭遇危险，感到内心惶恐。</p>
海！海！</p>
一艘给日本运送救灾物资的国轮船，刚刚完成任务回国，停靠在黄浦江对岸的码头。</p>
江风吹乱“阿幽小主”的发丝，乌幽幽的双眼，盯着陆家嘴的田野……</p>
世纪二十年代，如果你站在“从苏伊士运河到远东白令海峡最华贵的建筑”外滩汇丰银行大厦的窗口，可以看到工业明正在一穷二白的浦东大地生根萌芽。一座实验室大楼已完工，按照实用主义原则没有任何装饰，考虑到国处于乱世，唯一要求是结实耐用。规模宏大的厂房、机库还有码头正在兴建。密如蛛的脚手架，如同一座森严的竹林，烘托着红砖堆砌的烟囱。</p>
墨者天工飞行器公司，沿着黄浦江的岸边，飘扬着太白山的旗帜——间有个圆形黑白图案：幼麒麟镇墓兽的印章。</p>
从广州出发之时，阿幽对老金和山说：“海浦东陆家嘴，哥哥魂牵梦萦的工厂，这是他的命！去那儿能找到哥哥。”</p>
在十六铺码头下船，三个人渡过黄浦江，走进墨者天工飞行器公司的大门。</p>
为了工厂的安全，钱科雇佣了数十名武装护卫，彻夜守卫巡逻。这天已是黄昏，门房立即将三个不速之客拦下来。</p>
老金只说一句：“烦请通报钱总经理——立即迎接秦夫人。”</p>
钱科第一次见到自称秦夫人的阿幽。</p>
实验室大楼的三层，有间装修简单的会议室。而在三层楼的地下，则是存放灵石的仓库——按照剑桥大学物理系实验室标准建造，拥有双层墙壁与天花板，墙壁之间填充铅罐与铁罐组合，外层包裹厚木板与钢板，确保最高的密封性，避免放射性泄漏。</p>
李隆盛恰好也在实验室。最近几个月，他都在分析这些灵石的物理结构与元素成分，发现不同于居里夫人的研究成果。</p>
正在外滩酒会的小郡王帖木儿，接到钱科的电话，紧急乘坐舢板渡江回到工厂。这个月，北洋政府的多事之秋。曹锟贿选为大总统，紧接着《华民国宪法》颁布，被全国人民视为废纸一张。小郡王虽没接受曹锟的贿赂，却被迫来到海安抚局势。他不是没想过辞去国会议员，但若失去这个身份，恐怕不利于墨者天工的发展，不如身在曹营心在汉。</p>
墨者天工飞行器公司，70%的股权归属于注册于海公共租界的太白山公司——这家控股公司的股东只有两人：秦北洋、洪天幽。</p>
公司的老板娘终于登场了。</p>
不过，阿幽对待钱科、李隆盛、小郡王三人还是先礼后兵，还是行了个谦卑的万福礼，柔声道：“各位先生，可知我的夫君在何处？”</p>
实验室三楼会议室的窗外，海的秋夜空挂着一轮暧昧的月亮，一如仿佛从地宫壁画里走出来的小侍女般的阿幽。她的身后并排立着老金与山，仿佛一老一少，两尊恶煞雕像，目光如同钉子，戳在对面的三个男人脸。</p>
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间的打颤声。七年前，他从秦北洋手抢走了十三岁的阿幽，用双峰驼将小姑娘从北京带到蒙古草原，却因为一场家族内乱，而让她意外地重获自由。当初还是安娜逼迫他在北大校园烧了阿幽的卖身契，如今却已是太白山刺客们的主人，这家公司的老板娘“秦夫人”。</p>
根据墨者天工的公司章程，总经理是这里的负责人，钱科大着胆子憋出一句话：“夫人……很高兴能接待您！我最近一次见到秦北洋，是在去年秋天，我驾驶飞艇来到太白山，运走了一批灵石，储存在这座楼的地下仓库。”</p>
李隆盛补充了一句：“我最后一次见到秦北洋，是在去年春节，他一掷千金买下浦东的这块地，开始工厂的筹备工作，便离开海回太白山去了。”</p>
“一掷千金？不错啊，四百万银元买地，一千万银元资本金，未来还将追加投资。你们是否知道？秦北洋一个颠沛流离的小工匠，被政府悬赏追拿的通缉犯，哪里来的这笔巨款？他是男人，自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是我从闺房枕头下贴出来的娘家钱！”</p>
阿幽机关炮似的说完，仿佛一家子真正的女主人降临。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曾经把她当作婢女使唤的小郡王。</p>
“夫人慷慨解囊，我辈感激不尽！”还是李隆盛沉得住气，三个男人当，数他的年纪最长，见识过的人物与风雨最多，“墨者天工的大老板，自然是秦先生与夫人。但我们这几位兄弟，也拥有公司30%的股份。您是想要召开公司董事会吗？”</p>
眼看李隆盛把话题扯远了，阿幽言归正传：“我对你们的工厂不感兴趣，我只要秦北洋的人！如果你们不帮我把他找回来，我会立即召开劳什子的董事会，代表太白山撤回投资。你们如果想继续玩下去，请自筹资金吧。”</p>
此言一出，钱科像被兜头浇了盆了冷水，先不说这个董事会是否开得成，也不说“秦夫人”是否有这权利？但太白山母公司的金山银海，掌握在她手却是千真万确。</p>
某种程度来说，眼前这目光幽深的小女子，或许是国的女首富，不，是首富？钱科心想，也许古今无不同，外无不同，真正富甲天下之人，往往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p>
李隆盛镇定自若地回答：“秦夫人，北洋是我们的好朋友，也是公司的创始人，我们必会竭尽全力将他找回来。若有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向太白山飞鸽传书。不过嘛，请您不必太忧虑，吉人自有天相，北洋不会有事儿的。”</p>
“我不想等。”阿幽的语气并无变化，目光却咄咄逼人，“要么你们帮我在三天内找到秦北洋，要么我撤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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