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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千秋凝血欲擎天;为善从恶空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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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鳞自入世以来,素无敌手,更无人敢掩其威风,此番为挡下莫白奋力一击,这才初次一展实力。

    红尘多痴儿,跳脱不了世俗之人,终究难逃舍不下,放不开,看不透,堕落回的苦。

    逆鳞本以为自己精心布的局,便可以置身事外,不理沉浮,可事到如今还是免不了逼不得已地入了局。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番马三军要魂断当场之际,逆鳞的现身着实大为吃惊,可莫白倾尽全力的一招已然脱手而出,哪里还收得住。

    天行剑本就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加上莫白雄厚内力的加持,足有毁灭一切对手的威力,只见逆鳞旋身成盾,施以巧劲将天行剑牢牢困死,于其身旁周旋数圈之后,待得余劲消退,将天行剑原路退了回去。

    连日来的诸多受限,加上得知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莫白早已对逆鳞心生怨念,只是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发难,眼下逆鳞果真前来现身搅局,而莫白已杀红了眼,索性将逆鳞一并视为宿敌,不再对其心生畏惧。

    待得逆鳞将天行剑原路送还之后,只见莫白复又操起剑柄,径直迎了上去。

    而逆鳞本以为自己出手干预,会令莫白碍于自己的威风自此罢手,可他哪里晓得今时今日莫白的实力,已经完全无须再忌惮他,所以此刻莫白持剑迎面而来,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自他出江湖安身立威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危险,亦是第一次有人敢与他正面交锋。

    “他伤了莹莹!今日定要取他性命不可!”莫白见到逆鳞意欲对面相迎,不禁言道!

    逆鳞自是清楚莫白这一剑威力非同小可,不甘人下的心思簇拥他还是想与莫白来一次硬碰硬的实力较量,只见他运气化散护身真气,运集一处,全力接下此招。

    莫白剑如惊鸿,逆鳞则势成雷霆,有了逆鳞挡在阵前,马三军正苦于无计脱身,如此一来,索性就坡下驴,撤了出来,与风怜影二人齐肩而立,气喘如牛,叫苦不迭。

    莫白与逆鳞二人均有不灭金身护体,难伤彼此,但莫白功力已登大乘,剑锋相抵之时,逆鳞险些被破去防御,剑锋抵近胸前半寸,眼看着天行剑就要穿胸而过,好在莫白尚有理智,知道此刻伤他不得,将其逼退即可,他毕竟还是这天下武林的舵主,倘若真要了他性命,只怕天下从此无主,更加纷乱,及时收势回撤,罢手待势。

    莫白主动回撤,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他手下留情,而逆鳞历来威风霸道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等阶下之气,只见他还未等莫白收剑落身站稳,袖间暗流涌动,蓄势未减。

    霎时间,林中疾风骤起,令人眉眼难开,眨眼醒神间,顿感眼前情境突变,心绪更是随境而动,而众人眼前的林间异动,将他们心中往日深藏的欲念完全难以自制地被勾起,且被催至无法自控的境地。

    殊不知,这才是龙行司能独霸天下的真正实力,逆鳞从不示人的禁术,若不是被莫白逼迫至此,只怕逆鳞此生都不会动用!此术乱人心境,致人癫狂而死,此功莫白亦得授于师傅独孤宏之手,正是《无极幻影》,只是此功有一层内门禁术,自衍生之初便被隐藏,只有龙行司之主才能修习。

    多年前龙行司内乱,此功被人盗出流落江湖,正是潇湘水榭所藏的那幅画轴,十余年前亦正是这幅画卷,引致龙行司幕后推动策划了寒雁城那场浩劫。

    与《血影神功》《血影同心大法》一样,虽然同出一脉,却各自大相径庭,众人都着了逆鳞的迷幻手段,莫白虽有“鼍鼋真气”相护,可也避不开扰乱心境的结局,好在他此前中了楚莹莹的‘食情蛊’绝情绝性,心境虽乱,还能把持住几分,但此番他再也无暇出手压制。

    此功从未在江湖现身,逆鳞这一记杀手锏,顷刻间便被他逆转了颓势,莫白既已停手,面色苦闷,逆鳞苦心布下的局面,好不容易大势将成,该来的此刻都在,但他志不在杀戮,故而并未趁此机会大开杀戒。

    心境越是迷乱,莫白潜意识里一直被压制的躁动,赫然间犹如脱枷的狂兽,引得他心火直蹿,难以自抑的怒气,本能地牵动了体内的真气,内力乍涌之际,本心已失,加上逆鳞使的手段令其几乎失去理智,此时的莫白近乎遁入魔道。

    “我本清心落正道,痴魔伏庭绕青喉,乾坤不序五行逆,偷天泅离斗苍穹,游龙惊,万象破!”莫白口齿默动,兀自呢喃,只听见破字才一出口,立时挣脱禁锢,极为迅猛地朝逆鳞扑去。

    逆鳞本以为大势在握,正自窃喜之际,陡然间最为忌惮的莫白却跳出乱境,狂怒倾尽全力的一击正好全数击中他,一时大意,险些性命不保,叫苦喋喋。

    然而逆鳞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在场的所有人,现身的,暗伏的,几乎都希望他命丧莫白之手,他是龙行司这个武林神话的掌控者,更是令天下人都畏惧万分的人,想他死,又不敢动手的大有人在,天下人想要问鼎天下的至高无上,又都明白眼下这个位子是众矢之的,风口之上的浪尖。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想问鼎登峰,又都惧怕高处不胜寒的空妄,如今龙行司颓势渐显,正是习武之人独占鳌头的天赐良机,放眼天下,按耐已久,积郁已深,都是各有盘算,唯一想法统一的就是莫白把逆鳞弄死,只有他能扛住逆鳞覆灭后新主未业之前的动荡。

    “杨修!该你了!”就在莫白与逆鳞斗得生死难解之时,因打斗之声而来的观战之人中,晓得杨修早有一试的准备,于是有人从旁怂言说道。

    而杨修因为连日来找莫白寻衅挑事未能讨得便宜,以致其忿忿之心已久,如今临战大敌,杨修不禁有了上不了台面的心思,此刻再有人从旁怂恿,杨修当即应声而动,只身入阵。

    逆鳞与莫白互相牵制,皆都无暇分心,马三军等人在逆鳞摄阵手段之下,唯有各自保命,亦不敢妄动分毫,所以杨修入阵之路,毫无障碍,直捣黄龙,多次挑战皆讨嫌落败,杨修机警了许多,可莫白与逆鳞都使出了巅峰之力,进到莫白身外丈余,杨修再进每一步都甚是艰难,进进退退之间被莫白乍涌的真气逼得身形难定,但他搅局的意志坚定,‘半阙残念’内力作祟,使得他亦渐入癫狂,而是时,莫白变招之时已有察觉,猛地一摆手袖,朝杨修甩出一记掌风,再次将他逼退丈余之地。

    高手对局,莫白的这一个分心出招,恰好给了逆鳞翻盘的空当,避过莫白,双臂直推,从左后侧击中莫白腰背,而莫白身受重击,无从闪避,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旋即,耸肩沉步,弓马摆身,暂忍气血翻腾之苦,再度出掌接招。

    四掌相对,乱舞的砂石刚一沉定,立时又被两股相撞的洪荒之力扬起,亦或许是因为逆鳞与莫白内力同根同源,这一记对掌过后,二人力道竟彼此对消,内息重新归于平静,立时恢复了心智,再无一争高下的念想,亦再难提起一丝内力,但这等情况只有他二人清楚,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二人忽然间停手,场上诸人皆都庆幸捡回条命,无人再敢作祟。

    被又一次逼退的杨修,似是意犹未尽,全然未察觉到二人停手的端倪,意欲杀个回马枪,若此时动手定会得逞,莫白必定性命不保。

    但莫白急促的气息吐纳还是叫杨修看出了破绽,巅峰之后重归平静的莫白,忽然间感到后背阵阵凉意,奈何他此刻却极度虚弱,再难提起半分内力。

    惶恐之色油然而生,楚莹莹立时明白,径直挡在了前面,这已是她不知几次奋不顾身护着他了。

    而杨修之恨多半缘起于她,此刻机会千载难逢,见她毅然决然地挡住了去路,当即嘶吼说道:“楚姐姐你让开,这次你护不住他的!”

    说罢昆仑双生刺已然直出横摆至楚莹莹身旁,双臂浑然一抖,楚莹莹立时被强悍力道推开,眼看着刺刃就要将莫白穿胸而过,窃喜之余杨修只觉眼前划过一道身影,而后双刺硬生生地被带偏,只能扑了个空。

    “你!”一击落空,杨修好生恼怒地看着眼前之人,奈何不得,只得甩袖作罢,此人便正是连日来助他渐成气候的商君愁。

    他恨的只有莫白,想杀之而后快的亦只有莫白,故而无从发难。

    “你也护他!那你费尽心血助我练成神功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你忘了你家主人冷寒霜的交代了么!”盛怒之下,杨修口不择言,说出了本不该于人前说的话来,说罢之后,当即后悔不已。

    而莫白潜心恢复元气,无暇他顾,未能细听杨修言外之意。

    楚莹莹不知贤楼之事,自然听得一头云雾,亦未作心。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杨修此番突兀之言,令风怜影等不禁有了许多揣度,虽不知冷寒霜交代所为何事,但眼观方才的情形,不难猜出,与莫白同一阵营的亲近之人中,亦同样有心怀鬼胎的人,稍加动容不难将其收入阵营。

    “住口!若不是主上有交代,就凭你几次三番想要加害于他,我岂能容你对他如此放肆!”杨修一言尽失,正好戳痛了商君愁心中隐匿极深的痛苦,她以女子的最珍贵,救过莫白,若不是冷寒霜有命在后,她是绝对不会刻意将其深埋心底的。

    见到商君愁这等贤楼女子都口出恶言,杨修再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地黯然离开。

    杨修口不择言惹下暗祸,但风怜影等人的如意算盘全部系于莫白身上,虽有动机,但一时还琢磨不透,见到莫白压制马三军易如反掌之后,风怜影还是敌不过血肉亲情的挂念,猛然想起姐姐如今还生死不明,当即理了理心绪,首要之事便是央求莫白,先救出姐姐风怜心才是。

    风怜影知道莫白心中早就一直有愧于姐姐风怜心,方才故人重逢之时她也看出莫白暂时还不会对她下狠心,故而她知道,这一所求,莫白定然不会回绝。

    莫白哪里知道,自己对风怜影的一时恻隐,会对自己惹下多大的劫难。

    这一场重逢激战,终以莫白逆鳞各自胜负难分,杨修碍于商君愁的警告退场,风怜影等人不敢妄动而收场。

    晨昏黄汤傩一梦,心似涓汐起涟漪,凤冠霞帔君临意,絮有纠缠再陌途。

    是日,花灯红绸,一片欢腾,新人笑,旧人亦面带悦色。

    莫白漂泊江湖已久,尝遍了人心冷暖,孽缘磨人,终究得了楚莹莹这么一个心善的可人儿,于心中暗暗许诺,此生定不负她,若不是楚莹莹想一睹剑陵风光,莫白哪里会在这如此多各自心怀鬼胎之人的恭贺下,与楚莹莹缔结秦晋之誓。

    虽是一堂欢喜,席围满座,真心祝贺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都是江湖儿女,楚莹莹不要世俗的礼教,她如今心满意足,要的就是眼前此人与自己终成正果。

    有人欢喜有人愁,见到楚莹莹与莫白行礼共结白头,杨修知道自己彻底与楚莹莹有缘无分了,席间并未久坐,独自一人拎了几甄黄汤寻了一处僻静,独自买醉。

    殊不知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人在。

    “你!呵呵!心在滴血吧!我也一样!”见到另一个买醉之人,杨修自嘲说道。

    “你神功已成,过了今晚,我就该走了!”原来另一个买醉之人正是商君愁。

    “你要走?”听言,杨修停下了酒灌入喉的动作,诧然问道。

    “嗯!你也该早早离开才是,此处如今已成是非之地!”商君愁正言答道。

    “走!哼哼!我还能去哪?天下之大,我杨修竟不知要去往何处!”

    “你还要去找莫白纠缠?眼下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我不会再跟他动手,就想多看看楚姐姐!”

    “唉!何苦让自己如此作难,已是注定了有缘无分!”商君愁说出此话时,微仰清秀脸颊,眼角早已暗含水花。

    “商姐姐你才是自己作茧自缚吧,我是有缘无分,你却是有分无缘咧!”

    “往事休要再提!”若在平时,杨修在商君愁面前说出这番话来,定会招来她的一顿呵斥,如今她心灰意冷,更是再无心思计较这些。

    “往事,故人,好一个休要再提!”正自两个失意之人彼此互诉衷肠之时,又来了一个自诩失魂落魄之人。

    见到来人是自己历来不受待见的风怜影,商君愁未发一言,变原路折返离去。

    “哼!真没出息!”见到商君愁不愿搭理自己,风怜影只能口舌之上找些发泄。

    “风三姑娘!”

    “杨少侠!缘何独自一人在此买醉?”风怜影明知故问,意为试探。

    “你也是那莫白的故人?他桃花运可真好!”

    “是我对不起他在先,变成故人,我谁也不怪,但是你杨少侠,你只不过是比他莫白晚遇到楚姑娘罢了!你哪里不如他!”

    “如今木已成舟,说这些除了徒增不快,起不了任何作用!”杨修心有不甘,有无可奈何,只得言语上发些牢骚。

    听出杨修仍旧心有不甘,风怜影当即说道:“杨少侠!你今晚有没有去给新人敬一杯?”

    “我不傻,找那不自在干嘛!”

    “嗯!我有句话不知杨少侠可愿意听?”

    “说!”

    “我看你是当真傻!”

    “你!此话何意?”杨修听到言语相辱,当即有些暴怒,但又再细想之后,感觉无所谓了,失意之人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过了今晚,你楚姐姐可就是嫁作他人妇了,往后再与你见面说话都要碍于礼教,不可随意了!”

    “接着说!”

    “你该去敬她一杯,告别也好,再诉衷肠也好,有些话过了今晚你就再也不能说了,她也不会在听你说了!”

    “可是……!”

    “傻小子!过了今晚,她就只能与你形同陌路了!”风怜影见杨修一直犹豫不决,故而一而再地言语相激。

    思量再三,须臾!杨修深叹一息,说道:“也罢!别让自己留遗憾,洒脱些!”

    说罢,杨修便意欲动身前往。

    “且慢!”

    “你还有何事?”

    “我看你对楚姑娘用情颇深,敬一杯可解不开你的心结,我这里刚好有一坛尚未开封的佳酿,就当是你我同病相怜之人给你的鼓励!”说罢,风怜影将手中之物递给杨修。

    见状,杨修历来对她的心思多有敬畏,知道此女心机深沉,机关算尽不好惹,顿时犹豫了些,但耐不住风怜影一再言语相激,索性把心一横,接了过来,径直原道折返回去,消失在了风怜影眼中。

    看他这般无头无脑地离开,风怜影面露诡色,之后也是望空长叹一息,神情苦若地兀自言道:“莹莹!日后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