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松开她：“你有一张让人舍不得杀你的脸。 ”</p>
她全身战栗的看着他那张阴森可怖，难以揣测的脸，脑子飞速旋转，她知道他已经开始对她生疑了，要救自己的唯一办法是演戏，强忍住内心的恐惧，佯装生气的扭过头去，坐在床沿，缓缓褪下丝袜。</p>
“你这是职业病犯了吧，看谁都像谍报人员？”她嗔道。</p>
“我的职业病救了我好几次命，也送了很多人西天。”</p>
“我不是，你硬要说我是，我也没办法。”</p>
“呵呵，很好，有胆气，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说真的，小芸，我不想杀你。”徐恩海走到她身边，伸出宽大的手抚摸着她白皙优美的颈项，嘴角带着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你和她们一样……都想害我……为什么？”</p>
他那五根粗壮的手指头渐渐的用力，铁钳般的掐住了唐小芸的喉咙。</p>
她张着嘴极力的尝试呼吸，脸因为缺氧涨的通红，含着眼泪看着他，断断续续的哀求：“我不是……我不是……”</p>
他阴冷的呵呵冷笑两声：“他们给你做的假身份不够完整，他们太急了，急需在我这里得到我们已经掌握了的地下党名单，你条件太好了，而且又很聪明，所以他们冒着风险把你送到我这来。梅若梨！”他一字字的喊出她的名字。</p>
他松开她的脖子，转身拿起桌子烟盒，燃起一支烟，梅若梨虚弱的伏在床，急促的咳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刚才，她差点要死去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暴露了，再掩饰也已经无济于事，事到如今，她只能沉默，等待着他的宣判。</p>
“你和那周瑞康是什么关系？”徐恩海突然发问。</p>
瑞康隔着墙，心头一紧。</p>
“没有关系。”她说。</p>
“你要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怎么都能知道，你说不说都一样，我问你，或许是你的一线生机。”</p>
若梨低头不语。</p>
“你和他睡过没有？”吐出一口烟，他轻蹙着眉间问。</p>
梅若梨抬起头来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自己有没有和周瑞康睡过，有那么重要么？她共产党的身份不足以被枪毙了吗？</p>
“没有。”她坚强的擦了下眼泪说。</p>
徐恩海走前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从床揪了起来：“真的吗？你两在小公寓共度了一晚，还敢骗我！”他突然愤怒的咬着牙，死死瞪着她，重重的一把又把她推回床。</p>
“你为什么非要知道？你吃醋？”她冷笑了一声。</p>
他把香烟重重的摔在地，用脚碾灭了，前抬手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大声怒吼：“说！”</p>
若梨被他打的一阵晕眩，嘴角渗出鲜血，呵呵，她突然干笑起来，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难道自己死前需要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居然是自己和周瑞康的关系吗？</p>
“我说了，没有。”</p>
他依然不相信她，若梨只得苦笑着说：“他深爱着我的姐姐，我姐姐也爱着他，我怎么会去和我姐姐的爱人床。他是在小公寓睡了一晚，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颓丧的坐在床回答着，等待他的审判和行刑。</p>
“他爱着你姐姐？那他怎么和曼琳在一起？”</p>
“呵……不是他要和曼琳在一起，是曼琳要和他在一起。”</p>
“唔……这个事我不管，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徐恩海突然说，当真让梅若梨吃惊的有些恍惚起来。</p>
“你没听错，我是在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p>
“可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她睁着明亮眼睛，满脸的疑惑，睫毛的泪水还未干去。</p>
他也坐到床斜撑着身子看着她：“你什么情报都没得到啊，并没有为他们做什么。你现在脱离他们还来得及。”</p>
徐恩海淡淡的说：“我俩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调查你了，根本用不了一个星期，你的老底被查清楚了。你给我倒的酒，我其实一口都没有喝过，而且我还通过你给那些人发了几次假情报，呵呵。”他有些得意的说。</p>
“你……那你为什么还继续和我在一起？”</p>
“因为我喜欢你，被你迷住了。”他歪在枕头，斜眼看着她。</p>
她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她知道他有很多情妇，自己不过是其一个，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摸了下衣领，这里面缝了一颗烈性毒药，是让她在身份暴露后自我了断的，但是她并不想死去，生命是可贵的，求生是人类最本能的意志，她垂下了手，回头看着他，给了他一个娇弱的浅笑，主动的伏在他的胸前。</p>
徐恩海揽住她的肩头说：“你是聪明人，要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还有，周瑞康是个人才，我看过他的章，很有号召力，既然你两认识，那想办法让他为党国效力。”</p>
“不去，到时候你又吃醋。我又遭殃。”</p>
“呵呵，只要你两没有私情，我不会吃醋。”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突然又换了副脸孔说：“但是如果你和他真有什么，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p>
她扬起睫毛，露出一个不在乎的笑容，她必须表现出不在乎，手指轻轻的解开他的衣扣，他摘下眼镜，他热爱她年轻美好的身体，不停的在她的身摸索，亲吻她，解开她的衣服。</p>
周瑞康盖了小孔，微颤着坐倒在一旁的椅子里，双手覆住了他的脸，他心痛不已，他想哭，若梨，若梨，天啊，她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而她今天的处境，全是因为那个雷雨之夜给她的打击，如果不是自己的冷漠残忍，她现在应该在北大校园里快乐的享受着她的青春，怎么会沦为特务头子的情妇，用自己的身体取悦着一个可以随时剥夺她生命的男人。</p>
他必须尽快带她离开，但是怎么才能办到，现在连他自己都在被监视的范围内。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唯一可能帮助他的人，只有她，徐曼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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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阳光很好，徐家漂亮花园里的雕花花栏旁摆放着丰盛的早餐，精美的西式餐具，桌子，吐司，蜂蜜，咖啡壶，黄油，奶酪，有序的排放着，间矮脚花瓶里插着一大束鲜丽的玫瑰花，红玫瑰，黄玫瑰，白玫瑰，粉玫瑰，配点点满天星和麦草，芬芳雅致，还有一盘新鲜的水果，五颜六色的更加增添了食欲。</p>
徐如海，徐恩海，徐曼琳，周瑞康和梅若梨各怀心事的坐在桌边，默默的用着自己的早餐，身边围绕着好几个仆人。</p>
“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美国？”徐恩海问。</p>
徐如海放下手的报纸，摘下眼镜说：“下个月十号。”</p>
“委员长这个礼拜六要请你吃饭。”</p>
“唔，好。我知道该带什么去赴宴。”徐如海轻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苦笑。</p>
“那好，国家困难，打仗都是在打钱。你知道的。”</p>
“知道了，我把重庆的布厂交给了宋远洋，我不管了。”</p>
在一旁的徐曼琳突然拉住父亲的手说：“爸，你交给宋远洋，为什么不交给瑞康呢？”</p>
徐如海有些讶异的看着女儿，侧头看了一眼周瑞康不解的说：“交给他？”</p>
“对啊，”徐曼琳浮起一个娇羞快乐的笑容，凑到父亲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徐如海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周瑞康。</p>
“你这鬼丫头，什么事鬼鬼祟祟的，连叔叔都不能听么？”徐恩海浅浅笑道。</p>
徐曼琳脸一红，说：“不是不能听，是还没有准备好。”</p>
徐如海摇头笑道：“女大不留，咳，我是没办法了。”</p>
“怎么？”</p>
“瑞康，还是你来宣布吧。这种事情总不能让曼琳一个女孩子家来宣布。”徐如海说。</p>
瑞康看了看若梨，点头道：“我和曼琳打算结婚，原本打算今天去买戒指，正式求婚后再公布的，没想到她先说了。”他微笑着，语气平静。</p>
“哦？”徐恩海也斜眼扫了一眼梅若梨，笑道：“这是喜事啊。曼琳，叔叔恭喜你。想要什么礼物和叔叔说。”</p>
“谢谢叔叔。”她笑的幸福的犹如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娇艳甜美的相似要滴下蜜汁来，起身走到瑞康身旁弯下腰，俯身在他的脸颊印一吻，他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拉她坐下。</p>
徐如海轻叹一声对女儿说：“曼琳，爸爸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觉得瑞康是你的如意郎君，爸爸祝福你们，你两结婚后跟我一起回美国吧。”</p>
“不不不，爸，瑞康的父母亲人都在国，你怎么能要求他去美国呢？而且我也喜欢呆在国。我和瑞康的学业都没完成呢。”</p>
“你们打算回北平？”</p>
“不，我们暂时会留在海，下学期开学再回学校。”瑞康说着，轻轻的握住了徐曼琳的手。</p>
徐如海看着女儿快乐的神态，只得妥协，点点头说：“好吧，好吧，你也大了，你们自己安排吧。但是婚礼要尽快举行，参加完你们的婚礼，我才能安心离开。”</p>
梅若梨若无其事的放下咖啡杯，轻笑着说：“祝福你们，真是郎才女貌。”</p>
这是一顿讳莫如深的早餐，在坐的五个人，有四个人都知道周瑞康心的秘密，却都面带着笑容祝福着徐曼琳这个未来的新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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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星期后，海各大报章都刊登了一条结婚启事，引得弄堂里一个小平房里的三个年轻人一齐惊呼起来。</p>
“天啊，真的是他们，周瑞康和徐曼琳要结婚了！”程嘉伟拿着报纸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p>
“真的是他们。”程嘉琪心一沉，他终于还是要和徐曼琳结婚了。</p>
“……五月二十日…..和平饭店……”祝雅芬从程嘉伟手夺过报纸念道：“那是下个星期六，无论如何总算是找到他了。你们打算怎么办？”</p>
“说真的，当初他死活要退婚，我还以为他看了什么天仙神女呢，到最后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凡夫俗子而已，贪图富贵，攀龙附凤。”</p>
“哥，别这么说。”</p>
“我这是替你打抱不平呢，那个徐曼琳除了家世，哪点你强？他要死要活的退了我们家的亲事，现在却要和徐曼琳结婚，不是贪图富贵是为了什么？”</p>
“哎，嘉琪，我也是想不通，你和瑞康先认识的，而且我们几个玩的那么好，他对你都没有动情，怎么半路杀出个徐曼琳结婚了？”祝雅芬摇头说。</p>
“哎呀，感情本来是无法解释的嘛，或许他们情投意合。”嘉琪叹了口气，想到北平周家大院里可怜的梅若君，又想想离开家园千里寻人的可怜的自己，心满是无奈和凄楚，她轻声说：</p>
“无论如何，我们也是朋友一场，如若不知也罢了，既然知道了，总是应该去道贺的。”</p>
“道贺？估计人家压根不想我们去出现。”嘉伟依然气呼呼的说。</p>
“若是子言在好了，他和周瑞康最投缘，最了解他的心事。”祝雅芬挺了一下肚子，看着窗外，满脸忧愁的叹了口气。</p>
“雅芬……”嘉琪前扶她坐下，祝雅芬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p>
“嘉琪，嘉伟，真是感谢你们停下学业来海照顾我。”</p>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现在时局那么混乱，还什么学不学业的，书可以以后再念，但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可是等不起的。”嘉伟笑着说：“哎，我这个干爹可是逃不了的哦。”</p>
“好好好，行行行。”祝雅芬笑：“瑞康的婚礼我是去不了了，子言现在的身份敏感，徐曼琳的背景又是……咳，总之你们别提起我们行了。”</p>
说着她的视线情不自禁的投向梳妆台的那对水晶小公仔，一个拉小提琴的小男孩，和一个跳舞的小女孩，叹气道：“这对水晶小人还是瑞康送我们的订婚礼物。我和子言都相当的喜欢。走到哪，我们都是慎之又慎的带在身边。我真怀念我们在学校时的亲密无间和无忧无虑。”</p>
三人的思绪都飞回了徐子言和祝雅芬在北京饭店订婚的那个夜晚。</p>
“哎哎哎，还有我的小老虎呢？”程嘉伟眼睛一闪急急问道。</p>
“哎哟，忘了谁也忘不了你的小老虎啦，你看那不是么？”祝雅芬笑着指了指床的枕头间，果然那只可爱的毛绒老虎正笑哈哈的坐在两个枕头间。</p>
三人不禁都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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