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山。
各大道统的道场,在整体的布置上,是都有相似之处的。作为道门正统,三界首屈一指的超级势力,正道的领袖,仙界最强道统——道庭的建设和布置,则在相似的基础上,要突出很多个门槛。
道庭的门庭,作为天下第一大道统的门面,由历任的掌教精心布置,早已超越了想象的范畴。在远离尘嚣的龙首山山麓,东西合共十八里,南北合共十九里,在这样宽敞的空地上,用花岗岩铺着一个以象牙白为基调的巨大的广场。广场平整如镜,每一格石板都切得恰如其分,肉眼几乎看不到石缝的存在;每一格石板的内部,都以极高超的工艺微雕着镂空的花纹,单个看,只是有些复杂的图案,但从高空瞰视,就会发现,这些图案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单是这个广场的花费,就足以打造一个比肩五行院的道统。
琢磨得极光滑的石板,每一块都出自顶级巨匠之手,在阳光下都反射着粼粼的光,从高空的瞰视,就仿佛一面平静的湖。它平静所以宁定,宁定所以包容,包容所以掌天下。这岂非正是“道”的真髓?
历任的掌教皆有建树,如今这广场,已又添了不知多少奇景。其中最为称著的,是牌楼前的一个地标性的白玉塑像。
这塑像便是道祖白芙玄。
白芙玄的塑像,高达百丈直耸入云,显圣真君的元神法身,跟这塑像比起来,就跟蝼蚁一样渺小。塑像通体由剑州河间出产的汉河白玉打造,由其时最为著名的巨匠用最顶级的雕刻技艺一分一缕地雕琢而成,精微到道服上的纹路的符文,到每一寸的肌肤,到每一根睫毛的长度,到瞳孔的波纹的映射。
她的眼睛目视远方,含笑的神情里,却仿佛带着一点郁色,仿佛在为这天下苍生的福祉和命途而忧虑着。塑像的脚部,浸在幽旷的碧池里,这碧池唤作卸兵池,修行者只要近于三丈内,不管是宝器还是凡兵,都会被吸入池中。所以每一个来到道庭的修行者,只要是按规程进访的,都要到卸兵池站上一站,任由池中的法阵收走兵器,然后才能踏上攀登龙首山的台阶。
过了卸兵池,才是道庭那个宛然天门般的牌楼,拾级而上,两边是油绿的郁郁葱葱的园林,仅是这一小片区域,就有多达数百的园丁负责整理。约数百级后,两旁出现了宫殿群,在那些宫殿的上方,到处可见栖息的仙鹤,它们偶尔的穿云过雾,发出“啁啾”的清脆啼鸣,有些则在碧璃的瓦上作绅士的散步,舒缓飞行的疲劳,然后参差地站着,用喙轻缓地抚理它们遍体白色的羽毛;有些则伸长了长而优雅的细脖,睁大白色茸毛间的小黑睛,看它的飞去散心的伴侣是否归来。
长生殿里传出郎朗的读经声,每个的声音的主人,都是从千万人中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未来之星。垂髫的道童侍立在讲学的门口,在仿佛有某种规律的经文声下昏昏欲睡。
长春殿里一个长老在训斥着早课迟到的亲传弟子,说教声严厉中带一点慈爱和无奈,内容不外乎“如果你能把睡觉的功夫用来修行,未必不能挤入北斗七宫的行列” 云云,弟子则一面打哈哈一面狼吞虎咽着一张炸得油光发亮的米饼。
北斗七宫所占据的数百个宫殿前,数以十万计的真传弟子,在长老和首席们的带领下静坐纳气……
周游缭绕的仙云,如软柔的薄纱罩在这一切景象上,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宁。
北斗七宫的排列位置,天璇宫就是在第二位,所以尽管朝季叔已担任上掌教,天璇宫还是北斗第二宫。
但是朝季叔自己对这一切都感到满意,因为现在的位置,身份和权利,一种掌握天下命脉的感觉,像雨露一样滋润他的心田,使得这位“得道高人”即使日日餐风饮露,也能满面红光。他到现在都还有些迷糊,自己怎么就突然当上了掌教,还以为是天道的眷顾。
朝季叔唯独有一件事不太满意,那就是他的首席大弟子雪天涯。其实雪天涯从来没有变,对他仍然有一个徒弟所应该有的恭敬,只不过在他升任掌教后,没有变化就变成了一种罪过,因为太多的奉承,已把他吹嘘得飘飘然,他觉得雪天涯依仗着是他的大弟子,所以在态度上有些太随意了,而且在很多事务上有分歧时,这个大弟子仍像以前那般据理力争。
作为现今三界的执牛耳者,他非常的不满,便渐渐将这个大弟子给冷落了。
肃穆辉煌的掌教大殿,走进来一个脚步,朝季叔看到是自己最宠爱的关门弟子林语堂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面前来,露出一个笑容,“语堂,今日是你首次领师兄师弟们做早课,可有什么收获?”
林语堂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两道眉太细了点,脸庞太狭了一点,他的修长的身子已弯下去,恭敬喊道:“师尊。”然后才笑起来,他一笑起来,就显得他的眉更细,仿佛连空气都细腻起来了,“弟子发现合聚众人之力纳气,所得天地元气何止海量,而弟子座下的蒲团,也应是秘制的,如此下去,修为何愁不成。也难怪天涯师兄每日早课都不缺席。”
他眼珠子转起来时,变得更加阴柔,状似不在意地继续说:“对了,弟子虽说天涯师兄从不缺席,今日却发生了例外。”
“例外?”朝季叔的笑容慢慢消失。
林语堂状似迟疑道:“天涯师兄今日却是不在。弟子原不敢告诉,只是师尊宠爱万分,弟子决不愿欺瞒,哪怕对方是敬爱的天涯师兄。”他心里知道,自从自己的这位师尊当上掌教后,最厌恶别人忤逆他的权威。
朝季叔果然大怒,但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当场发作。他平静下来,看不出喜怒道:“去把天涯叫来,本座有事要交代你们。”
“诺。”林语堂暗暗欣喜,知道事情多半已成了,那件美差该要落在他手里了。
近来仙界很是动荡,从天策楼传回来的消息称,燕十方已出现,并且最近发生的多起骇人听闻的案件都与他有关。
林语堂收到心腹密报,说掌教准备派人去捉拿燕十方,并取回龙神戒,正在斟酌派去的人选。因为事关龙神戒,傻子都知道,替道祖找回龙神戒那个人,将在之后得到何等样的奖赏,就算他是掌教亲传弟子,也由不得他不动心。然而那个心腹却告诉林语堂,掌教似乎还是决定把此事交给雪天涯。
天涯师兄,你却莫要怪我,只怪你对师尊连奉承的话都不愿说,待我取代你的位置,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从来不奉承人。
林语堂当然没有自己去请的道理,他走到门口,就已有数十个弟子围过来,争先恐后向他嘘寒问暖套近乎,他强忍住上扬的嘴角,淡淡地指住其中一个幸运儿。
雪天涯已被请来。
林语堂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不太敢去看雪天涯的眼睛。在他的心里,他其实很有点害怕这位首席,虽然后者对他总是很豪爽仗义,可他总觉得,在这位首席的眼睛里,藏着极冷酷的黑暗,像深渊一样随时会把他吞噬。
“师尊。”雪天涯弯腰行礼,然后侧头看林语堂,笑着说,“小师弟也在,怎么了这是?”
“天涯师兄。”林语堂立刻看过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朝季叔瞑目在座上,过了少许功夫,才睁开眼睛,看着雪天涯缓缓说:“天涯来了。近来仙界不太平,找你来,是想问问情况。”
雪天涯点头道:“弟子整理了天策楼传回来的消息,从目前来看,纯阳观已确证死了两个显圣真君,实力折损非常严重。弟子认为当务之急,应先知会红岩城,让他们务必加紧关注魔界动向。弟子担心,魔界会趁此机会大举来攻。”
“他们敢来,本座就叫他们头破血流!”朝季叔掷地有声地冷冷说罢,看着大弟子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没有告诉。”
雪天涯一怔,旋即微微笑道:“根据天策楼的调查,已确证近来多起凶案中,都有燕兄的身影,师尊可是要派弟子去把他抓来?”
“不错!”朝季叔缓而有力,沉着而有威严地说,“遵照道祖的命令取回龙神戒,才是目今第一要务。”
“弟子领命。”雪天涯笑着应下,正要出发行动,却被叫住。
“慢。”朝季叔不容置喙道,“今次由语堂来做罢,你跟着照应一二。”
雪天涯一怔,笑容已全不见,少顷又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却有着很深的嘲讽,若非藏得很深,已暴露了他的洞若观火的鄙夷。“弟子领命。”
林语堂的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他仿佛已看到自己取代雪天涯的光景,强忍着得意,恭敬领命,然后笑着对雪天涯道:“天涯师兄,今次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雪天涯笑了笑,意味莫名地说:“自然,你可是我的小师弟,我不照顾你照顾谁。何况我本来也要去抓人的。”
二人走到门口,突有一个弟子惊慌失措地冲进来。
“启禀掌教,燕十方出现在卸兵池,值守的师兄都被他杀了……”
正要去抓人的师兄弟忍不住对视一眼,尽皆愣在当场。
PS:不知我说,想争取一下全勤,诸君会否发笑……虽然我是认真的,但我并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