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得到温偃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发麻,久不能言。
耳边是孩子的哭闹声,那声嘶力竭的大哭声扰的宋娴更加的心神不宁,她的瞳孔缩到了一处,整个人仿佛掉进了深渊之中,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报告这个消息的霜降。
霜降的脸色也是惨白,当看到那个原本已经死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任谁都会恐惧。
宋娴的双眼猩红,大步过去死死的钳住了霜降的肩膀:“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温偃她明明已经死了!中了那个毒她不可能还活着的!”
霜降吃痛,缩了缩身子,忙道:“娘娘,奴婢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皇后娘娘啊!”
宋娴听罢,颓然的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她向后踉跄了几步,一旁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隐隐的不安,哭声越发的大了,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而宋娴尚还处在震惊,又哪里有心思去管她?
她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她为什么没有死……”
宋娴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她一边喃喃,一边往后退,直到撞到了桌子,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然后无力的栽倒在了地上。
“娘娘!”霜降见状,吓得不轻,连忙小跑了过去,作势要将她扶起来。
可她的手还未等触碰到她,宋娴便用力的一把拂开了她的手,她抬起头来看向一处,目中满是憎恨。
因为温偃,楚轩颓废那般,整整几个月他都不曾去看她一眼,甚至她去看他都被拒之门外。
她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皇子,好不容易出现了转机,为什么她要在这种时候回来?
明明再等几年,在过些时日,楚轩就能够忘了她了,明明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能成为这楚国的皇后了。
她费尽心思,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了这一步,本以为终于将温偃这个绊脚石彻底给解决了,可如今却告诉她,她做的这一切都成了枉然?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不死?
为什么她要活着?
宋娴坐在地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憎恨与诅咒的黑暗漩涡之中。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尖锐的指甲几乎都要嵌进掌心的手里。
“娘娘,地上凉,您先起来吧。”霜降忙劝。
孩子的哭声不停,霜降一时间也不知该顾哪头,慌忙中便也跪在了地上:“娘娘,您先起来吧,您还有小殿下在啊!”
霜降一说完,宋娴的目光便忽而亮了起来。她的双眼里血丝遍布,有些狰狞的勾起了唇角:“是啊,我还有子寂在,只要这个孩子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霜降抬眼,正看到宋娴脸上那有些可怖的面容,她浑身一抖,背后直直的渗出了一层冷汗,末了低下头,再不敢窥视。
她在宋娴身边伺候许久,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秉性,这种时候,她若不小心说出了什么话,触了她的逆鳞,难保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宋娴没有察觉到霜降的恐惧,她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走到了孩子旁边。
那孩子哭的歇斯底里,几乎都要背过气去,宋娴将那孩子从摇篮中抱了出来,神情中却全然没有身为母亲的慈祥笑意。
有的只是像是看着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爬上高位的道具一样的眼神。
霜降心中一凛,不敢再抬头去看。
……
绿竹看到温偃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直以为是温偃的鬼魂回来看自己了。
她哭的不比楚玉温雅,在确认了温偃是真的回来以后,整个人就扑倒跪在了温偃的脚边大哭,说什么都不起来。
温偃着实是劝了好一阵子才将绿竹安抚好。
如果说温偃的心里没有感动的话是假的,在这个薄凉的地方,能有几个人这般真心实意的惦记自己,担忧自己,其实真的算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温偃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回来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有那些重要的人为自己担忧着,就算是为了她们,自己也是应该回来的。
而当温偃看到自己那已经被烧为灰烬的寝宫时,着实有些膛目结舌。
绿竹跟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和温偃请罪,将这宫殿被烧毁全部都归咎在了自己看管不严,办事不力的责任上。
而温偃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楚轩明显不想谈及宫殿被烧毁的原因,便在另一处更为华丽宽敞的地方将温偃安置了下来,是为皇后居住的‘昭仁宫'。
温偃对之前的那个宫殿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唯一让她感到不舍与心疼的,也就只有自己藏在屋里里的若干坛好酒,还有自己在窗子附近养的那几盆盆栽了。
而楚轩不想提及宫殿烧毁的原因,并不代表温偃不想知道。
绿竹自打温偃离开以后便一直在那宫里天天打扫着,那处为何会着火,她应该是再清楚不过,温偃也没有拐弯抹角。楚轩一离开,温偃便抓住了绿竹询问。
绿竹虽然忌惮皇上,可却还是更向着自己的主子,便开口道:“其实着火的原因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清楚,不过那场大火着实蹊跷,因为着火的时候,里面还有两个人。”
“两个人?”温偃讶异。
“是啊,是当时皇上新册封的越妃娘娘,还有春嫔娘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个会去您的寝宫里,而那里又为什么会着火,总之,那两位当时是被困在里面了。”绿竹的语气平淡,缓缓的陈述着。
听到暖春的名字,温偃心里一惊。
这段时间,她倒是把暖春给忘到了脑后,她本以为暖春已经回到了越国,难道……
绿竹见温偃的脸色一变,便知她心中定是在担忧着春嫔娘娘的,便又忙开口道:“主子放心,春嫔娘娘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被烧的比较严重……”
温偃听罢,才稍稍的放下了心来,只是着暖春会出现在那火海里面的原因,她也不难猜到。
约莫是宋娴对她出手了吧……
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曾威胁过暖春,倘若自己离开了楚国,那她也莫要想着能在楚国里安稳的待下去。
宋娴是绝对容不下她的,而她对付别人尚还有能力应对,可与宋娴对着干对暖春来说实在勉强。
她本以为暖春会在被打压之后为了保命而回去越国,可她没想到,宋娴竟然做事这样狠绝……
“那个越妃又是哪里来的?”温偃不禁问道。
绿竹一听那越妃的名字,脸上明显带了几分不屑之色:“她不过就是个舞女罢了,前些日子主子离开的时候,皇上整日悲伤的厉害,那女子便仗着自己与您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便趁机爬上了龙床。”
温偃挑了挑眉:“哦?那她现在如何了?一个舞女能成直接册封为妃,当真是不小的荣宠。”
“不过是荣及一时罢了,况且她一个小小的舞女册封为妃,也不过是沾了主子的光,那场大火以后,她便毁了容,脸上与您相似的地方一点儿也瞧不见,当即就被皇上给废了。”
绿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平静,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当初那女子可没少出风头,恨的绿竹牙根直痒痒,她被废的时候,那当真是大快人心,最数绿竹幸灾乐祸。
温偃微微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像那女子那样的人,下场无非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陈妃呢?”温偃端起一旁的茶杯,敛着眉眼,轻轻的抿了一口。
一提起陈锦绣,绿竹明显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她的脸忽而沉了下去,眉目间闪过的满是憎恨之色:“都是因为她,主子才会中了毒的!主子被劫走后,陈氏便被皇上严刑拷打了一番,被打的半死不活,扔进了冷宫里。”
“给我下毒的人是陈锦绣?”温偃有些意外。
绿竹点头:“皇上在她那里查到了毒药,而且在您药里下毒的人就是她宫中的人!”
温偃微微眯了眯眼睛,她的指腹在温润的茶杯上轻轻敲打着。
“不是陈锦绣下的毒。”温偃笃定的说。
绿竹意外的看着她:“可明明……”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有人在哭,也许也仅仅只是因为隔壁有耳朵在听而已,陈锦绣做事虽算不得聪明,可也不会做出犯那些低级的错误。”温偃轻轻开口。
况且,她中的毒乃是‘鸩羽之毒',那毒药是乌南国特有,用来对付囚犯的刑罚之毒,更从来不允许往他国流通,陈锦绣又怎么可能拿的到手。
拿到这毒的途径只有两个。
一是私下与乌南国有往来,二是通过暗影阁。
虽然陈锦绣也有可能拿的到,但是另一个人的嫌疑却比陈锦绣还要大。
一个更有心机,更懂得嫁祸,也更加聪明,更有势力的女子。
温偃不再想,转而站了起来,轻道:“走吧,随我去看看贵妃娘娘,想必她对我也是想念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