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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凤娇第二次来万花楼。

    仰脸看着万花楼高耸的飞檐,回头吩咐秋草:“带凤喜到对面醉仙楼喝茶吃果子等我。”

    秋草应一声好,凤喜看着五彩缤纷的万花楼不动,凤娇拍一下她手背:“没什么可好奇的,快去。”

    看门的竟然认识凤娇,笑道:“大掌柜来找高公子?请进请进。”

    进了门,许多道目光在看着她,并伴随着窃窃私语,凤娇目不斜视,径直上了顶楼。

    青松瞧见她连忙飞奔进去禀报,人未到门前,高升已经打起了帘子。凤娇忙一福身:“怎敢劳动少爷。”

    高升一把将她拽了进去,凤娇扑闪着眼,高升轻斥道:“行福礼?劳动?少爷?我们如今是这样见外的关系吗?“

    凤娇拍一下额头笑道:“急糊涂了,我有事麻烦少爷。”

    “坐下喝盏普洱慢慢说。”高升指指暖榻。

    亲自给凤娇斟了茶,又将暖炉挪到她脚边,在她对面坐了,轻声问道:“生意上有麻烦?”

    凤娇摇头:“生意上一切都顺利,少爷可要看看账册?”

    高升说不用,看着她道:“那,是何事?”

    凤娇扭一下手刚要说话,有人叩响了门,柔和问道:“公子,奴家可能进来吗?”

    凤娇抢步过去拉开门,热情笑道:“能进来,快请进。”

    清丽的脸淡雅的装扮,是殷黎。殷黎瞧着凤娇有些惊讶:“不知公子有客,奴家来的不巧。”

    高升冷声道:“是我的娘子。”

    殷黎神色更加惊讶,福身施礼道:”原来是大掌柜,头一次见面,殷黎无礼了。”

    凤娇笑道:“去年腊月见过一次,不,是两次,想来殷姑娘忘了。”

    殷黎一脸茫然:“是吗?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高升皱一下眉头:“有事吗?”

    “这些日子正学写字,是来向公子请教的。”殷黎软软说道,一双清亮的眼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委屈?还是央求?凤娇看了都有些心疼。

    高升没看见一般:“女子初学字,以《灵飞经》为最妙。”

    “若是,”殷黎眸光含水,“若是能临摹高公子亲笔写就的字帖,定会事半功倍。”

    高升沉声唤青松进来吩咐道:“我这儿有要事,送殷姑娘回房,若再多嘴,割了你的舌头。”

    青松白着脸带了殷黎出去,不忘严严实实带上房门。

    凤娇看着门口:“少爷不心疼吗?”

    高升不解看着她,凤娇又道:“殷姑娘我见犹怜,少爷对她很凶,对我却很很客气。想来亲密的人反倒不拘小节。”

    高升抿一下唇:“能让你急糊涂的事,是什么?”

    “一有麻烦总是来找少爷,头一个想到的,也是少爷。我都臊得慌。”凤娇又扭了手。

    高升伸手端起面前的茶,茶盏中的水轻漾着,一圈圈波纹若他心中跃动的欢喜,她说,一有麻烦总是来找他,头一个想到的,也是他……喝口茶想要掩饰,却呛了一口,拼命忍着呛咳假装平静说道:“不用客套,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哥哥,王天赐…..”凤娇蹙眉道,“初二夜里走后,到今日也不见回来,凤喜说我爹那儿都找过了,也没见他人影。他脸皮厚,不会自尽,就怕喝醉酒掉进秋江里,一家人都急坏了,求少爷帮帮忙……”

    高升好不容易平复呛咳,连忙摆手示意凤娇:“舅兄的下落我知道。早就该告诉你的,没想到虽夜夜同处一室,却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凤娇眉头舒展开来:“你知道?”

    “凤娇可能离开富阳一日?”高升看着她。

    “去见我哥哥吗?”凤娇雀跃起来,“能,别说一日,两三日都行。”

    高升有些意外:“你竟然如此想念舅兄吗?”

    “不是。”凤娇舔舔唇,“长这么大,我还没有离开过富阳城。”

    高升点头:“那就去吧,铺子里安顿好,明日一早前行。”

    凤娇答应着起身就走,高升正望着门口,不期然她去而复返,大声说道:“多谢玉郎。”

    没听到高升说话,倒是殷黎在隔壁听到,来到门口看着凤娇,擦身而过的时候,一闪身堵在凤娇面前,轻笑道:“想请大掌柜到我屋里来坐坐,可肯赏光吗?”

    凤娇笑道:“多谢殷姑娘盛情,我这里有急事,不如改日……”

    “怎么?大掌柜嫌弃我?”殷黎低了头不胜委屈。

    凤娇忙笑道:“不会不会,那就请吧,不过,我只能呆一小会儿。”

    进了屋,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凤娇笑道:“熏的香好闻。”坐下来观瞧四面陈设,隔着碧纱橱瞧不见卧房,外屋雪洞一般,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想来是殷黎的手笔,靠墙摆着一张书案一架古琴,窗下坐榻中央摆一张小几,几上刻着棋盘,旁边是一青一白两色棋子,凤娇又赞道:“琴棋书画,殷姑娘的屋子陈设真是雅致。”

    “大掌柜谬赞了。”殷黎翘着唇角斟过茶来:“普洱太过厚重,我不喜欢,公子特意托人从南诏买了小叶茶,大掌柜尝尝。”

    凤娇接过去尝了尝,淡而无味,冬日还是普洱茶最好。嘴上客套道:“真是好茶,头一次喝。”

    殷黎在她对面坐了:“我看大掌柜是爽快人,想问问大掌柜,可在意我吗?”

    “不在意,为何要在意?”凤娇仰脖子将茶灌了下去,喝了茶好尽快走人。

    “虽说名义上,大掌柜是高家的少奶奶,可我才是公子的意中人。”殷黎盯着凤娇。

    “我知道我知道,我确实只是担了名义,殷姑娘也不用在意。”凤娇笑道。

    “其实,我没有在意的。”殷黎脸上添几分傲然之气。

    “非拦住请我喝茶,可不就是在意了?我还有急事,不多坐了,告辞。”凤娇站起身又说一句,“若是在意我的话,你可就辜负了少爷一片苦心。”

    殷黎扶着围栏看凤娇轻快下楼,心里一声冷笑,应该明白公子苦心的不是我,是你,可你不配,是以,你永远不明白才是最好。

    回头时,高升正冷冷看着她,殷黎忙浅浅笑道:“奴家钦佩大掌柜女中巾帼,特意邀她进屋用茶,大掌柜十分喜欢奴家屋中的小叶茶呢。”

    “是吗?”高升饶有兴味。

    “是,公子可要进去尝尝?”殷黎比手。

    “让青松拿一些过来就是。”高升吩咐着转身进屋。

    过一会儿殷黎捧了一个托盘过来,拿起托盘上的竹罐笑道:“虽比不上公子的普洱醇厚,可清新中含一丝甘甜,最适合女子口味。”

    高升接了过去,殷黎顺势在几案旁跪坐了,打开托盘上一个纸盒:“刚刚打发人快马加鞭买回来的,有《大唐灵飞经》,《六甲灵飞经》,还有这本《灵飞经》,公子瞧瞧可对?”

    高升拿过来大略翻开着说道:“都是后人临摹之作,并非古本。高家字画铺里有真迹,让青松拿给你。”

    殷黎忙说多谢公子,高升将书还给她,拿起竹罐起身向外,殷黎忙追过去:“公子要走?去往何处?”

    高升回头瞧她一眼,含着警告的意味,“殷黎,你是聪明人,别不多说,记住你的身份,即可保如意安稳。”

    殷黎如坠入冰窖,她一直在试探猜测,希望猜到的不是真的。可是高升一句话,一切都明白了,他苦心孤诣,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眼看着高升就要离去,殷黎从呆愣中回过神,扑通跪了下去:“是,殷黎一直明白,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殷黎是公子的奴仆,永不敢忘。”

    高升点点头:“你既明白,以后见了凤娇,称呼少奶奶而不是大掌柜,你既是我的奴仆,便也是她的奴仆。你没有资格请少奶奶进屋喝茶。”

    殷黎颤声说明白,趴在地上听着高升的脚步声远去,抬起头,紧咬了唇手狠狠在脸上一抹,抹去脸上挂着的泪滴,双眸灼灼,似要喷出火来。

    这是公子头一次喊她的名字,头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却只是警告她,她只是一个奴仆,做公子的奴仆也就罢了,可那个女人,她凭什么?

    冷笑着起身,每时每刻都在绞尽脑汁想要接近高升,可他从不曾看她一眼。今日因一句大掌柜十分喜欢小叶茶,他差一步就进了她的屋中。原来,只要以王凤娇为借口,就可以慢慢接近他。

    回屋梳妆换衣,带着琴音来到高家的字画铺,既然公子发话,自当亲自来取。

    铺门外一眼看到她,不男不女的装扮自以为是的笑容,正搂着一个小姑娘亲热说话。

    小姑娘跺脚:“阿姊,大哥究竟去了何处?你竟然问也不问。”

    “放心吧凤喜,既然是少爷插手的事,保准没错。”凤娇笑眯眯得。

    “你就这么信任姊夫?”

    “那是自然,他办事是最妥当的。我还没问你呢,怎么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他?”

    “姊夫来家中店铺里仔细指点我,比阿姊都用心,我自然信赖他了。我也是随口不小心说出来的,都不记得何时说的,为何会说。”

    凤娇揪一下她鼻子:“好了,早些回家去跟他们说一声,就说你姊夫给哥哥安排了差事,只是离富阳稍远些,不能常回家。”

    凤喜靠在她怀中赖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迈开脚步。

    凤娇在她身后喊道:“明日我要出城去,给你带些有好吃的好玩的。”

    凤喜笑着说一声好,蹦跳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