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的时间不算短,从开场到谢幕大概一共有半个多时辰。这出“女儿国”的剧本是黛玉改编过的, 把唐僧从一个一心向佛的圣僧形象改成了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男人形象。尤其是他被女儿国国王撩的那一段更是动了真情, 扮演唐僧的那个少妇唱起词儿来声音清脆, 干净利落,底下一堆少女在那儿托着腮看,边看边讨论:
“这出戏改得真好,只是应该换个名儿。”楚梨小声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白幕。
“什么名儿?”祁慕云问。
“‘不负如来不负卿’呀!”楚梨说完自己先捂着嘴咯咯笑了几声,“我觉得这个名字更好些。”
“是更好些。”李胜男插话进来说, “这是谁的诗?听起来很有味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偶然翻我母亲的佛书翻到的。”楚梨摇了摇头, “玉儿姐姐,你知道么?”
“嗯, ”黛玉点点头,“只是我说了,你们不可以说到外头去。”
几个少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这是六世□□仓央嘉措的情诗, 原文为:自控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黛玉念完, “我当时觉得这诗极美, 就记了下来。”
“确实很美。”祁慕云赞叹,“这应当是个深情的男子为他心爱的女子写的。”
“是啊,要是也有这样的人给我写就好了。”
楚梨小声嘀咕了句,却被曹芳琴敲头, “胡说八道什么呢,不知羞。”
“我就是这样想想,估计也不会有人给我写的。我的亲事都定好了,那是个木头人,哪里会给我写情诗啊。”楚梨低下头说。她的年纪比黛玉小一岁,但是自小就被父亲定了娃娃亲,只待日子一到便成亲。
楚梨这么一说,大家未免情绪都有些低落,无外乎在场的女孩儿有一半都是说过亲事或者有了对象的,虽然大家平均年龄都不过豆蔻之年,可是在这个年代却已经可以成亲生子了——虽然绝大多数在场的姑娘根本没见过未来夫婿的面儿。
“哎,我听说玉儿姐姐你也定亲了,还是北静太妃亲自登门提的亲,你见过他了么?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啊?”曹芳琴眼珠子一转道。
“定是个是个很好的儿郎,要不然玉儿的脸也不会羞红了呀!”司马琪胳膊一撞黛玉,挤眉弄眼的说,惹得黛玉在她的腰间一掐,又羞又无奈:“说这些作甚?”
“是啊是啊,正好这皮影戏也要演完了,玉儿姐姐快和我们说说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呀!”楚梨也来了劲儿,还特意在“救命恩人”几个字上抑扬顿挫的强调了一番,她这么一说,黛玉登时恼羞成怒了,站起来就要去撕楚梨的嘴,楚梨却笑得开心,边笑边讨饶,“好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众人一是拉一是劝的,黛玉这才消了气,但临了了还是在楚梨脸上掐了一把,“想跟你姐姐我斗,你还太嫩了。”说完还学着以前看的影视剧里的黑帮大佬轻轻拍了拍楚梨的脸蛋,一副“我饶了你,还不乖乖听话叫爸爸”的表情。
楚梨&众人:……
戏也看完了,闹也闹过了,黛玉吩咐着丫鬟婆子拆了戏台又掀起帘子,玉雪亭登时变得亮亮堂堂。
“今天做什么诗?”李胜男开口问。
“今日不拟题,随意作诗,作的好了,我就……”黛玉刚要说什么,就被冉冉接过了话头,“若是我们哪一个作的最好,就让林姑娘说说你的那段姻缘如何?”
众人:你自己作死别拉上我们啊qaq。
黛玉不怒反笑,“行,上次是我赢了,这次若是有人作的比我好,那我就单独把我这三文钱的故事说给那人听。只是不知,那人有没有这本事来听。”
她这话说得毒,指桑骂槐的反击让在座的姑娘听得大乐,司马琪看了黛玉一眼,心中暗想以后还是别惹黛玉生气,这嘴炮功力真不是盖的。
楚玉刚才说黛玉的八卦被她拧了脸,这会子看她要真动怒了,不由得往曹芳琴身后躲了躲,被曹芳琴抓住了手,护在了一边。
冉冉被她这话奚落的很没脸,又不好低头认输,只梗着脖子道:“几时磨墨,几时提笔?还请林姑娘告知?”
“一刻钟给大家吟咏琢磨。一刻钟后,大家把诗写好,让身边的丫鬟誉写一份送上来,和上次一样的写法,名字在底下写小些。”黛玉说着,便让大家解散了。这回时间不多,各位姑娘索性就在玉雪亭里边吃酒和果子便想诗。
黛玉被冉冉搅和有些不高兴,便想作一首哀婉的,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众位姑娘或站或坐,或喃喃自语或低眉巧笑,姿容万千,均是风流娇俏。
弹幕上的各位看得目不转睛,就差直接舔屏了——
突然发现自己是个萝莉控。
我屮艸芔茻,师傅你说啥?
为师什么都没说,你看错了。(望天jpg)
敢问萝莉控是何意?
就是喜欢年纪小的姑娘,比如□□型的。
楼上又在胡说八道传播不良思想,大家别听他的。
雪雁,难道年龄小的姑娘不可爱么?
哦,我真是看错你了,花公子(冷漠脸jpg)
话没说完,然而我只喜欢楼上一个。
冷冷的狗粮胡乱拍在我的脸上,然而我并不想吃。
单身久了看个萝莉都觉得可爱漂亮的不行。
算不上萝莉了,在古代这些都是快嫁人的姑娘了。今年我们能看到主播和这些姑娘在一起吟诗作画的,明年……可就悬喽。
这话一出,弹幕上都默了,好半天才有人说:
主播的社会对女子的束缚还是太多了,想想这些花一样的姑娘以后就要相夫教子的,枯坐厅堂,我心里就不好受。明明才不过十一二岁啊,在我们那里都还是上中学的年纪呢。
他们这个社会结构不好,要在我们这里,女子大都活得恣意潇洒,随意上街、说话、喝酒。这么一比较,还真是……高下立现啊。
说有什么用,你们也帮不了她们。命运又不是掌握在她们自己手里,我们女子就是苦命,婚前婚后都牵绊太重。要是换个时代、换个身份,我们未必不能活出我们自己的精彩来!
雪雁姑娘说的是,要是给我们这些苦守空房的女子换个时代,我们未必不能像男儿一样驰骋沙场、指点江山。
楼上说得好!
说得好,鼓掌!
讲得真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时间,关于“女权”和“女性社会地位”探讨在弹幕上进入了白热化,黛玉看了一眼,笑笑没说话,她提笔作了一首《唐多令》,写完后递给雪雁,让她帮忙誊抄。
半刻后,大家都纷纷写完了,交换批改、算出均分。
几个小丫头嘀嘀咕咕交头接耳,似是在想着把第一给谁合适。
众位姑娘边扇着扇子边想名次。黛玉的《唐多令》被大家圈的红圈最多。最后司马琪拍板,用朱笔给这首《唐多令》写上了‘一甲一名’几个字,她一写完众人都笑了,说她和司马丞相越发的相像了,尤其是那批阅卷子时候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司马琪也不生气,反笑道:“若我是个男儿,丞相又有何做不得?”她这话一出,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只有黛玉没有笑,只觉得满眼都是酸楚。
评好了分数,自然要揭开来看看都是谁的,其实经过上次诗社聚会,大家差不多摸清楚了相互的文风。这第一名,不用多说就是黛玉的。而第二名并列两位,一位是曹芳琴,她写的《怀古赋》很让人惊艳,大气磅礴,念起来口舌生津,平仄有序,很是不错;另一位则是司马琪,她写的是《清平乐》,词句皆美,轻快美好,将景色刻画的入木三分,又兼有自我的感触和想法,第二也是名正言顺。
第三的是赵毓秀,她做的《钗头凤》小女儿情态十足,却又不失灵气,所以得了第三。
得了第四的是李胜男,得了第五的是汪晴晴……而那冉冉,自然是排在了倒数的最后几个。
大家看了她的诗,心里都直摇头,只是明面儿上没拂了她的脸面罢了。
冉冉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她原以为在座的各位闺秀都应是只会做做针线、不怎么在诗词文赋上有研究的,没想到今儿个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不但黛玉做得好,在座的人人几乎都作的比她强。她突然有些如坐针毡起来,低着头一声都不吭了。
“一甲才女要喝酒,快喝快喝!”大家起着哄倒了满杯的桃花美人酿,一人一杯给黛玉灌了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面前坐的是个状元郎呢。黛玉也不矫情,一人一杯全都喝了,她酒量不错,喝了这许多杯戏曲也没醉,只是面上多了些潮红,女儿家娇态毕露,好一副风流模样!
“哎哎哎,你说玉儿姐姐现在醉酒的模样像不像易安居士写的那首词?”祁慕云突然开口道。
“哪首?”楚梨转首看向她。
“《如梦令》啊,‘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祁慕云用筷子敲着碗碟清唱了几句,大家都叫好,拍起巴掌来。
“确实如此,真是像。此情此景,又有佳人微醺,配易安居士的这首词再合适不过了。”司马琪边调侃,边赞赏的看了祁慕云一眼,看得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众人又嬉闹了许久,黛玉看差不多到点了,就唤众人去吃饭。今日的菜色也非常丰盛,一道水煮白菜被大家抢了个精光,酸笋老鸭汤也喝了个干净。末了赵毓秀还拉着黛玉的手问她做法,黛玉一一道来,甚至引用了《调鼎集》等几本书里的烹饪手法为大家详细解说,听得众人啧啧称赞,就着她的话儿又多吃了不少米饭。
饭后不久,大家就要一一辞别了。黛玉被五公主拉着说了不少的小话儿,她往旁边一瞥,那边冉冉绞着帕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本宫走了,不知下次聚会是什么时候?诗社很有趣。”五公主说着便笑了,“遇见你,是本宫这次聚会最大的收获。”
“刺啦——”二人身后传来帕子撕裂的声音。黛玉没在意,微笑道:“殿下还是赶紧上轿吧,外头风大。”
“嗯。”五公主点头回道。刚要上轿,冷不防冉冉开口,“公主,我能和你同坐一乘么?”
五公主本想回绝,但看见黛玉在这儿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应了下来。冉冉高兴的上了轿子,还不忘回头挑眉看黛玉一眼。
黛玉:呵呵。
送走了公主和众人,黛玉回过头来,却见雪雁在那里挤眉弄眼,不由得皱眉:“做什么呢?”一点她的眉心,却并没生气。
“我看到了呦,姑娘刚才对着那个冉冉打了个手势,是法决吧。”雪雁在黛玉耳边小声说,“姑娘想怎么整她?”
“保密。”黛玉一笑,挥着帕子,“走了,回去了。”
“是,姑娘。”雪雁急忙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