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骆到宋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彼时宋父正在书房满目肃然的用毛笔写着一篇逍遥游,嗯飞鸿掠影笔走游龙,大气磅礴很是有几分意境在里头。
可宋父心里苦,作为宋家嫡系一脉的长子,即将出任的宋家家主,哪怕整个世家圈子里那也是鼎鼎金贵的大人物,可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宋父往日里如何的威风八面,他有一个无法向外人说起的弱点怕写毛笔字。
至于原因?
世家大族表面有多辉煌多璀璨,内里就有多多肮脏。
当原本笔意洒脱的墨色变作扭曲滑腻面目丑陋的虫它所带来的反胃与不适,足已成为一个人一生无法散去的阴影。
总之楚骆按响门铃的时候,宋父几乎是同步就搁下笔大步走向门展现出十足的热情比扑向花蕊的粉蝶还义不容辞。
当然,为了表现自己的热情好客,宋父决定操纵自己年久失修的面部神经,给楚骆一个温暖到令对方宾至如归的笑容。
但是一个常年不笑的人笑起来是如何一般风景呢?
王妈十足惊愕的看着自家先生疾步如风抢了自个的活计满脸狰狞的笑着打开了大门。
啊真是太失礼了。
王妈默默收回那个形容词。
楚骆有点忐忑,和自家乖乖约好一早就来,结果在上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就拖到现在,他已经做好了被自家闺女嫌弃的准备。
但是但是他并没有做好被人用狰狞的目光上下打量的准备啊!
宋正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那个表情是要怎样啊!那个诡异勾起的嘴角!那个抖动的眉毛!那个不善的眼神!啊!要怎样啊!
楚骆内心是崩溃的!
但他告诉自己:你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就算有一个面目可憎笑容狰狞的怪人挡在你面前,他也不应该成为阻碍你去见自己宝贝女儿的理由。
宋父,大名宋正则,此刻他有点疑惑的看到楚骆在看到他正脸的一瞬间笑容一抖险些维持不住,并且竖起全身的防备,警惕的开口:“宋哥我来看楚楚。”
“哦,来了就好,别见外把这当自己家。”宋正则按自己想好的剧本回答。
楚骆:“”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完全前后不搭好吗!我有这么不受欢迎吗?
正当楚骆开始怀疑自我怀疑人生时,听见响动的沈婉清从瑜伽室出来了,成功解救了这灾难级的场面。
沈婉清大眼一瞟,看到宋父的表情就差不多把前后剧情猜了个七七,于是她一边招呼着楚骆坐下喝杯暖胃茶一边毫不客气的揪着宋父的耳朵就把人丢进了书房。
宋父委委屈屈的:“我又怎么了?就不能在别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沈婉清美目一横宋父只得忍辱负重低下头,看宋父乖觉了,沈婉清才挑着眉毛开口:“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今天这篇写不完晚饭没你的事。”语毕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只径自出了书房。
反手关上书房的门,沈婉清对着沙发上的楚骆柔柔一笑:“让楚老师看笑话了。”
楚骆当机立断果断摇头:“没有、没有”迟疑了一下,还是直白的问:“楚楚呢?怎么没见她?”
沈婉清知他脾性也不见怪直言楚楚还在睡觉,不然搁一般人心里可就不大美气了我照顾你闺女那么久,你一来不说客气几句,兜头就嚷嚷要见你闺女,明着暗着嫌弃我们照看不周的如何?
楚骆摸摸鼻子觉得还是等楚楚睡个自然醒比较明智,便同沈婉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从旧时巷弄的鞭炮声聊到一天天大起来怎么也散不去的雾霾。
楚楚要是在肯定会叹息,这会儿很多人刚刚知道雾霾的概念,开始买口罩来防御,但更多的人并没把它太当一回事。但没关系,一年复一年,现实的巴掌会毫不留情的将华国人从可笑的自以为是中扇醒,教会他们,不管不顾一味追求经济的下场有多可怕。
一天的睡眠时间超过十二小时,导致的结果就是越睡越困,四肢乏力,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甚至还有点犯恶心。
宋文茵没告诉沈婉清楚楚早上还睡了个回笼,是以沈婉清见楚楚午觉睡这么久只以为这孩子是昨晚上没睡好,可也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便让宋文茵去把楚楚叫醒。
“楚楚?乖乖?醒醒。”宋文茵在楚楚耳边低唤。然而对方很不买账,只把蚕丝被往上拉一拉捂住脑袋接着睡。
宋文茵有点儿无语,想了想还是大力出奇迹比较好,就直接手伸进被子找着楚楚的腰把人整个往上一带,被子从脑袋上扯下去,软枕靠垫放好让楚楚先坐起来,找来薄荷水插入吸管一端塞进楚楚嘴里,终于成功的把睡到七荤八素人畜不分的楚楚同学折腾清醒了。
楚楚感到脑仁一阵一阵突突跳着钝痛,眼前半天都是模糊不清的,眼皮沉重极了,缓了很久才能勉强睁开眼,暗自发誓下回再睡成这幅狗样子就打死自己。
“楚叔叔来了,穿上外套我们快下去吧。”宋文茵看楚楚缓过来了,连忙告诉她好消息。
“哎呀,他来干什么?这个点了”楚楚抬眼看窗外,已然黑透了,再看一眼床头的电子钟18点41分。
宋文茵知道楚楚只是不满楚骆的迟到,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便也不说破,只浅笑着看着楚楚。
不得不说好在宋文茵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随了沈婉清的,不然要是还同宋正则一般,说不得又是一桩友情爱情惨剧。
灯光是初生的小鸡仔的颜色,嫩嫩的浅黄,混着米色的柔软,是令眼睛十分放松的色彩,这样的灯光下,更衬得宋文茵以往眉眼间聚着的冷意都如初春消融的冰雪一般,漾着别样的暖意与温柔。
眼角眉梢,清清浅浅的盛了一弯碎光,只予了那一人。
饶是怪阿姨楚楚,也不由在这种似乎无限度包容的目光中红了那铜墙铁壁的脸皮。
楚楚觉得自己看看宋文茵,就像丈母娘看女婿啊不对、黄鼠狼看哎呀都不对,反正就是越看越喜欢。
一下子兽性大发,扑到宋文茵身上,在人家小姑娘白皙细嫩的面皮上“”就是一口,亲完还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人家看。
宋文茵没预料到这一下,但是几次下来多少也有了抵抗力,除过悄悄红了耳根倒是没有更羞窘的姿态给楚楚欣赏了,甚至一手把楚楚圈进怀里一手轻点对方睡的粉嫩的鼻尖
“顽皮。”
带着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笑意。
楚楚只盯着宋文茵笑。
笑闹一阵可算彻底清醒了,楚楚便和宋文茵一起下楼。
比起以往听到楚骆到来就迫不及待冲下楼的模样,楚楚这回可称得上是冷淡了,楚骆自知理亏,只冲自家闺女讨好的笑笑:“乖乖,来到爸爸这里来,让爸爸看看长高了没有?”
楚楚状似不屑的轻哼一声,脚底下还是麻利的往楚骆的方向走去。
楚骆也站起身来,临近楚楚的时候便一把将楚楚抱起来,楚楚惊呼一声:“干嘛干嘛?不怕闪了你的老腰啊!”
楚骆抱着楚楚掂了掂,笑道:“沉了,不错不错,也长高了,怎么这就嫌弃爸爸老了?可伤透爸爸的心了!”
楚楚一听更不乐意了,挣扎着下地:“哪有你这样的?是亲生的吗?人家看到自己闺女都说瘦了就你说我胖了!和我约好的时间还迟到!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你随手在街边捡的?!”
楚骆无奈,自家闺女这胡搅蛮缠的劲头也不知道是谁给惯的?看向一旁沙发上,宋家母女一个低头认真的研究手中的茶盏,一个只看好戏般笑眯了眼就是一句话不说。
“是爸爸错了,爸爸以后再也不敢犯了,乖乖原谅爸爸好不好?”楚骆求饶
“君子敏于行而纳于言”楚楚不自觉的抬高脑袋毫不留情“爸爸只说,谁知道以后是怎样?”
楚骆装模作样叹口气:“看来不拿出点儿诚信来爸爸就要在我们家乖乖这里失去信任啦!”
说着说着手探向自己的大衣兜,竟是变戏法般掏出一个浅蓝色贝壳装的首饰盒,“啪嗒”打开,黑色天鹅绒上点缀着一只银质的小海豚以吻部和尾鳍正好夹住一粒蜜黄色的猫眼石,中间的光弧似猫儿的眼睛一般,清晰明亮,灵活纤细,宝石周身如绸带般丝滑,细长的银链穿过上头的小空,闪着细碎的光,在灯光下万分迷人而神秘。
“乖乖,十五岁生日快乐。”楚骆笑着半蹲下来,将盒子递给楚楚。
楚楚整个愣在原地,只木木的接过盒子而未言语。
楚骆便自顾自说了下去:“爸爸记得你小时候想去海洋馆,可爸爸总是告诉你没有时间,妈妈她也没时间,我看这个小海豚特别可爱,导购小姐告诉我猫眼石又叫“寻梦石”,爸爸觉得很适合你,希望你喜欢。”
“哎呦,小楚楚今天过生日啊!楚骆你真是啊,怎么也不声不响的,我都没准备礼物,哎呀太糟糕了”沈婉清听着这剧情翻转一下坐直了身子,满脸懊恼。
宋文茵也睁大眼睛,愣愣的不知该做什么。
好半天功夫,楚楚才接过盒子并用力的回抱住了自己爸爸。
说实话,楚楚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生日。上辈子爸爸走后她再为自己没过过生日,也不接受别人为自己过,本想借着这个时机献殷勤的人自然都是吃了闭门羹,心中讪讪的同时不免觉得楚楚奇怪。
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楚楚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日是个多么幸运快乐的日子,换句话说,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宋文茵劝过,心痛过,无果而终。后来也只能在平常加倍关心楚楚,动不动就以各种借口送各种礼物,也算弥补这份遗憾。
此时,楚楚感受着爸爸有力跳动的心脏和怀抱里恰好的温度还有那充斥鼻尖的皂香喂,干燥而温暖,小心翼翼的环住了一颗历经两世带着哀伤和潮湿的心。
我在被人期待。
我在被人祝福。
我的生日,有人如此珍视着,我的亲人如此珍视着。
“谢谢爸爸,礼物我很喜欢。”楚楚松开楚骆,对他露出一个笑。
楚骆也很高兴,但怎么说呢,他觉得那个笑有点怪,像是另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成年人无比释然的笑,很快他就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到脑后,给女儿亲手把项链带好,笑呵呵的当一个有女万事足的傻爸爸。
一旁沈婉清已经把宋父从书房揪出来交给他去买大蛋糕的任务,宋父心底又苦了,这大过年的上哪去买蛋糕啊?最后还是王姨解救了他,表示买点材料自己还是勉勉强强能做的,然后宋父就和宋文茵一起被勒令按着王姨的嘱咐一起去超市采购需要的材料了。
沈婉清钻进自己房间想找个像样的礼物,虽然楚楚已经表示不需要,也只得沈婉清嗔怪的一瞪嫌她不把这里当自己家,空间留给楚楚和楚骆聊点父女间的小话题。
就在这温馨时刻,门铃再度响起,王姨出门了,沈婉清又在楼上,楚骆就站起身去开门,他还以为是宋正则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取,是以开门的时候是笑着的:“忘什么东西了吧”然后就愣住了。
宋楠带着自己儿子宋怀懋就站在门口,楚骆下意识反手就“砰”一声关上了门。
宋楠:“”
宋怀懋:“你得罪过人家?”
确定自己开门方式并没出错,楚骆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在楚楚诡异的目光中再度打开了门。
“宋大哥。”再开门,楚骆已然恢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言语举止间的冷淡疏离还是让宋楠心底一颤。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想来也是,你也姓宋,应该和宋哥有些血缘关系。请坐,喝茶。”楚骆嘴角挂着浅浅的礼节性的笑,挑不出错来。
宋怀懋就看到平时万分锐利肆意的男人这会就像被主人责骂了的大狗,耷拉着耳朵,蔫巴巴的,接过人递过来的茶就捧在手里像捧着个什么宝贝似得,宋怀懋心里转了几圈,嘴却是甜甜的喊:“大哥哥好!”
楚骆不由笑了:“我和你”
宋楠贴心的接上:“爸爸。”
楚骆却连他看都不看一眼:“我和你爸爸差不多大,叫叔叔就好了。”
宋怀懋毫不犹豫的回到:“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叫叔叔我心里难受呀!”
楚楚坐旁边就看好戏,看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她才礼貌性的喊了一声:“叔叔好。”
宋怀懋打一进门就在看着她笑了,这会更是笑眯了眼:“小姐姐好”显然已经认出了这就是上次宋大小姐带去的小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丢地雷的小天使们!名单之后拿到电脑一并整理嘤嘤嘤3
嗯,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作者菌十八岁啦!作者菌成年啦!
非常感谢这半年以来你们的陪伴与支持!
以下是话唠作者菌的十八岁感言,有兴趣的亲亲可以看看。
很喜欢一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第一次看到它就很喜欢,无关乎它所蕴含的哲理,它所体现的情感,单纯的想着这个场景,就觉得很美很美,
你可以想象,那该是很浅的一池水,晚风吹皱了它,月色氤氲在里头,也是暖的。暮春时节,柳絮纷飞,绕在窗前,绕在眼前,约莫是软的。
真棒呀,这就是长大以后我想要的生活。
是了,“长大”。
今天我十八岁了,曾经无数次琢磨的字眼,翩跹着轻快的跃动,眼睫微微一颤的功夫,这般倏忽而至了。
越是成长,我越是心怀感激。
我何其幸运?
我的家庭还算幸福美满,我的亲族不会因为我的性别而对我产生奇异的愤恨以致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剥夺掉我生存的权利。
我享受着父母的关爱,享受着友人的帮持,享受着教育,享受着生活。我有自己的爱好,我能自由的支配着自己的时间和金钱来投入其中。
贪嗔痴慢疑,戒定慧惭信。
我有机会一一去经历,感受,去领悟。
我真幸运啊,我生活在这个年代,经济发达,科技进步,人文发展,道德在法律的约束下也还算保有底线。
可我又何其不幸?
让我想想,我有多久,多久没有见过一方碧蓝的天空?
那种蓝,是莹亮而明朗的,它一定有清风为衬,印进每个人的眼底,那是苍穹的自由与博大,浩淼无边,亘古不灭。
我以为它一定是强大的,永远不会破碎的,每当我抬起头,我的灵魂就同它一起,得了一时片刻的解脱。
可惜,它厄运难逃。
鼻尖从何时起嗅到的都是呛人的硫磺气味?你听着新闻里专业而甜蜜的主播声音,她告诉你“能见度不足100米”“能见度不足50米”
眼前是尘埃弥漫,是雾霭重重,是霾。它是最肆虐横行的妖孽,所到之处,怨声载道,无人安宁。
我听到巨人在说:“看我收服了这怪妖!”
我满心欢喜,要得救了啊。
然后我看到他的大拳临近,最终准而狠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死亡。
我在想,为什么呢?约莫是我做错了什么吧。
可是我还有一捧浅水,一轮明月,一池春柳。
于是我站起来,继续前行。前方妖气横生,我呼吸苦难,可是巨人又在说了,“降为二级响应”,我点亮屏幕,看到雾霾指数显示“良”。
我揉揉眼睛,睁大了眼眶,我知道自己眼睛不大,视力又不大好,可能会看不清,我目呲欲裂!
我看到的是什么?
是霾的嘲讽,它依旧是那样,灰暗,刺鼻,它的声音带着烧焦的气味和尖刺划过玻璃的声响,它放肆的嘲笑我:“哈哈哈,你自己背叛了自己!”
什么意思?
大概是我的肺背叛了我吧,它已经死掉了,丢下我一个人,它变得黯淡了,不再鲜活,我的胸腔也溢满这腐朽衰败的气息,我确实被它背叛了啊。
我接着往前走。
我看到了电影院,嗨呀,我很喜欢电影的,我进去了,买票的时候,营业员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巨人说了,大家来电影院想看就看,按需分配,不用买票了。”
我一听很开心,我想选一部电影,我看了看正上映的电影,它们分别是难看低级趣味我也喜欢国产情怀。
名字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啊,但是说不得都是低调的好电影,我选了难看。
真的好难看,我从电影院出来无比后悔浪费了两个小时,干嘛不相信导演最后一点对同胞们的善意凝聚成的那个坦白的标题呢?
我在出口被拦下来了,依旧是刚才的售票员,她站在那儿嗑瓜子,瓜子皮落了一地,发出“卡吧、卡吧”的声响,她状似无意的叫住我:“诶,等等,电影好看吗?”
我一愣,觉得她可能也是看过的,现在来找我寻找同理心,我摇头:“和电影名字一样,太难看了。”
她头也不抬继续嗑瓜子
“卡吧、卡吧”
“那是巨人拍的电影。”她再度淡淡的开口。
我不解:“但就是难看呀!你看他的主题,他的剧情,演员的演技”
她不耐烦的打断我:“我说了那是巨人拍的电影!你有病吗?”
我依旧疑惑并且有些愤怒,怎么能随口骂人有病?
“难看就是难看!”我声调不由拔高,胸膛的怒火在燃烧。
她的声音却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所以说你病了,你的眼睛有问题。”
这人怎么这样?好气啊!
我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就想上评论给电影打低分。
却发觉明明昨天还在的pp现在居然不见了,应用商店里也没有。
疑窦顿起,我狐疑的看营业员一眼,她依旧气定神闲的嗑瓜子。
我不信邪,又打开了围脖,我输入这部电影的名字,我看到了混乱而错杂的一片文字,它们都是没有主人的,散乱的堆满屏幕,像一地瓜子皮。
“我喜欢”
“我也喜欢”
“我也喜欢”
“我也喜欢”
“所以说你有病,你还不信,我可是好心的。”营业员抓着没磕完的瓜子又会到售票处了,她的声音变得模糊沙哑飘转不定,我听到巨大的声响,
那是巨大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
我看到诡异的景象,
那是诗意碎裂的棱角。
这是我第二次死亡。
我知道这次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一起背叛了我。
我有些恐惧,但我继续前行。
我听到有声音在说:“你得睡的比我晚起的比我早我给你的回报是我大概可能不会出轨,别太感动啊。”
后来它又悄悄的消失了,另一个声音满面慈悲,前头的一切似乎已经烟消云散,它问:“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我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就这样被毫不在意的拿出来在空中甩了个圈,在闪光灯下被刺穿,
我颤抖得拿不稳手机,但还是拼劲全力的质问他:“凭什么?!”
又有声音说:“劳动力不够了,赶紧多生点吧,福利是留给真正受苦受难的人民吧,你们?没有人来志愿替别的夫妻生个孩子吗?太自私了吧!”
我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强自镇定的逼问这个声音:“当初是你们说不生,八个月的婴孩说丢弃就丢弃,现在是你们说生,我们就必须得生,我以为生育是我的权利而不是义务!”
所有的声音合在一起了,它洋洋得意趾高气昂鄙夷万分的开口:“你们,难道不该辞去工作,抛却爱好,一生以生育为目标和动力,以多生为人生最高追求吗?难道你们不喜欢吗?你们难道不该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照顾老人照顾全家吗?奥,非要出去工作我们也很大度啊,但是孩子是你的责任,你回家继续带,继续料理我们的生活,我们还是勉强能接受的啊!”
我颤抖着声音,磕绊着开口:“你、放屁!”
它愣了愣,无度数的金丝边镜片闪过冰冷的光泽:“呵,中华田园伪女权,只想着要权利却从来不懂得去履行自己的义务。”
我趔趄着不由后退几步,如果真相如同被滴了一滴墨的白纸,我可以知道它,但当它如茫茫大漠中的一粒沙砾,我从何获知?
我分裂出另一个我,她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
第三次死亡啊,被自己的性别所背叛。
我缓缓蹲下来,雪落下来,化开来,是一滩污浊。
我不知这样的死亡还有重复多少次,我还会被多少个自己所背叛。
我只是觉得,够了,停下吧。
有多少次?
我梦到自己该是有一把宝剑的,我携着它,走过紫禁城的红叶,长安的银杏叶铺了满街,雪域终年不化的雾霭,我也曾攀过最险峻的高山,红衣喇嘛垂目与我擦肩而过,日光初生之时,我捧一盏茶,笑着搁下我的宝剑,只身离去。
红尘江湖于我无过无功,茫茫众生笑我至痴至狂。
我的一捧浅水,我把它化为我的盔甲我的一轮明月,我将它刻成宝剑我的一池春柳,我愿它永远温柔的伏在我心底。
于此一世,本就渺茫幻梦。
楼阁重重,香鬓如霜,如意默然,埃土两别。
而今迈步从头越,不生老来不生悲。
诳鄙之言,饶恕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