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青阳宫正殿，唯有倪清羽清泠而淡然的声音。 </p>
哪怕处于危局，她亦从容。</p>
“的确，这道圣旨看似对我十分有利，然而齐大非偶的道理我还是懂得。以轩王爷的性情，不愿接旨，又不能在明面和皇闹得太僵，毕竟两国刚刚定了联姻，那么我这个赐婚的对象恰好是轩王爷发泄怒气的地方。而如果我最后真的进了轩王府，那么我体内的毒药，是吴大将军控制我的最佳手段。”</p>
她冷静的态度，好似是在分析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p>
皇后的目光闪了又闪，最后凝声道：“宣李太医。”</p>
倪清羽的头垂地更低了些，遮去了眼的得逞之色。李太医乃是皇后在太医院的心腹，宣他来，已经代表她信了自己三分。</p>
三分，已经足够！</p>
直到正午之时，倪清羽才离了青阳宫。</p>
“娘娘，宣膳吧？”安嬷嬷一边为皇后揉着鬓角，一边轻声问道。</p>
皇后此刻已经躺在了屋的贵妃榻，有气无力地说道：“再等等吧。”头疼的厉害，便是宣了膳她也吃不下去。</p>
心又有些感叹，后宫那些妃嫔，一个个都盯着青阳宫的凤座，却不知那个位置有多累。每日穿着皇后正装，端坐在那里，享受着众妃的艳羡之时，也是一种折磨。</p>
许久，头疼感渐渐消减，她才恢复了些精神，问安嬷嬷：“你觉得倪清羽的话可信吗？”</p>
安嬷嬷忖了忖，才回答道：“老奴觉得应当有七分可信，毕竟连李太医也说，她的确是了毒。”且是独家秘药，非有药方不可解。</p>
皇后却幽幽笑了笑：“她的确是个聪明人，可惜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p>
“娘娘何出此言？”安嬷嬷似是不解：“难不成她今日所言还有欺瞒？”她一直在一侧旁听，觉得倪清羽字字句句都像是发自真心，而且逻辑也都说得通。</p>
“她了吴越之毒应当是真，不过真心投诚我，恐怕未必了。”皇后边说着便翻了翻身子，动了动有些麻的手臂，才继续说道：“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骨子里应当是自负之人，吴越给她下了毒，妄图以此控制她，却不知只会让她更生反叛之心。然而，以她一己之力，又的确敌不过吴越与瑜贵妃，便想起了借本宫之力。”</p>
安嬷嬷惊疑道：“娘娘的意思是，她竟然是在利用娘娘！”</p>
说着脸便起了怒意。</p>
皇后却不似在倪清羽和众妃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冲动易怒，她伸平五指，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却不知造了多少杀孽才能爬到了今天的位置。</p>
“这宫众人，哪个不是在互相利用呢？嬷嬷难道还没习惯吗？”</p>
安嬷嬷是看着皇后从那个妙龄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忍不住叹息一声：“娘娘这些年实在过的苦。”</p>
皇后摇了摇头，不愿再提及陈年往事，只说道：“日后要多注意些吴越，还有……安王爷。”</p>
安嬷嬷应下，而后又问道：“那，倪清羽呢？”依照皇后原本的打算，自然是不能让她活着嫁给睒于鸿轩的，毕竟暗地里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再容易不过。</p>
“不必对她做什么了。”皇后直起身子，似笑非笑道：“吴越扶持瑜贵妃屡屡和本宫作对，那么本宫也想看看，被自己棋局的棋子反噬，他会作何感想！”</p>
一声“本宫”，已经恢复了意气风发。</p>
既然已经封为了郡主，倪清羽自然不能再屈居瑜贵妃宫，做一个小小的侍女。</p>
下午，瑜贵妃便派了人送她回倪府，随行的还有赐婚圣旨与一干奖赏。</p>
因着时日不长，再加睒于鸿轩那边还没宣旨，因此这件事目前也只有宫的人知道。</p>
倪子明正与夫人商议着怎么把嫡女从将军府救出来，听门房的人来报，说宫有圣旨和赏赐下来，立刻激动地换了朝服去了前院接旨。倪夫人连氏亦换了诰命服，恭恭敬敬地跪在倪子明身后，满心喜悦。</p>
倪清羽因为先前已经接过了旨，现在仍坐在轿子里没有出来，只等着看倪子明失态的样子。</p>
果然，满心激动的二人，在听到了圣旨内容之后，立刻傻眼了。</p>
“公公，您……您确定没有弄错？微臣府有一位嫡女，名字是叫做倪芷云……”</p>
倪子明心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是名字写错了。虽说嫁给睒于鸿轩要远离秦国，但是总女儿深陷将军府要好得多。</p>
派来的公公是瑜贵妃的亲信，遵了瑜贵妃之命要给倪清羽做面子，此时便讥诮道：“倪大人难道怀疑皇会弄错不成？封为清濯郡主的，正是那位不受您看重的庶女，清羽小姐。至于您府的嫡女，现在谁不知道是吴大将军的妾？说起来贵府的二小姐还真是自甘堕落，好好的官家嫡出小姐，居然甘心为妾……”</p>
宦官的声音不阴不阳，说出的话更难听。</p>
倪子明自己已经气的几欲昏厥，却不得不按住快要忍不住起身的倪夫人。</p>
无论是圣旨，或是宣旨的公公，他们都得罪不起。</p>
而那宣旨公公见倪子明如此没出息，拖长了嗓音阴阳怪气地说道：“倪大人，快接旨吧。待会还要迎接清濯郡主呢，别让郡主等急了。”</p>
忍住喉咙处的一口老血，倪子明跪伏下身子：“微臣——谢主隆恩。”</p>
轿内，倪清羽听着他隐忍扭曲的声音，想起的却是他当初执意把自己送往将军府时候的气十足。</p>
宣旨太监走到轿边，谄媚道：“郡主，下轿吧。”</p>
倪清羽应了一声，在对方伸手扶自己下轿的时候，不露痕迹地塞过去一只荷包。</p>
里面装着一枚玉佩。</p>
没有人会嫌弃银子，宣旨太监顿时笑的更谄媚了。</p>
临行之前，瑜贵妃派了人为她梳妆打扮一番，身穿着的亦是郡主的品级正装。</p>
她立于倪子明二人面前，微一勾唇，泠泠说道：“倪大人，倪夫人，许久不见。”</p>
倪夫人脸色顿时变了，恨意扭曲了她已经不复美艳的脸：“小贱人——”</p>
声音戛然而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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