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榟枫走进餐厅的时候，凌美华正坐在餐桌旁往自己的面包上涂果酱。
“儿子，今天起晚了噢？”
她随手把涂好果酱的面包递了过去。
“昨晚睡得不太好。”
陆榟枫接过面包冲母亲一笑，傅言朋却没在他的老座位上。
“妈，昨天我没参加公司的会议，傅叔叔没有不高兴吧。一大早他就出去了？”
“你傅叔叔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今天瑞龙有个会，他怕路上堵车，早早就出门了。”
凌美华白了他一眼。
“我们知道你外面朋友多事也多，昨天的会也没那么重要，你参不参加都没关系。”
“喔，那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的？”
陆榟枫越过杯沿看一眼母亲。
“嗯。”
凌美华迟疑了片刻。
“妈，怎么了？”
“没事，也不是大事。”
陆榟枫在母亲的脸上分明看到了一丝尴尬。
“昨天的主要议题就是这次跟慕桦集团的合作项目。”
听到“慕桦集团”四个字，陆榟枫马上专注起来。
“董事们都赞成跟慕桦的合作？”
“这决定权原就不在我们这边，这毕竟是瑞龙与慕桦的合作项目，咱们不过是小股东。而且，你傅叔叔的意思也不太想过多的参和进去。”
凌美华示意一旁的管家给她倒杯咖啡。
“妈，我知道我们公司占瑞龙的股份不多，傅叔叔不想参合也是想避嫌。可是，那毕竟是舅舅的公司，也算是半个我们的家族企业吧。况且姚家的那位千金，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榟枫，公事归公事，不要带入你私人的感情，也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
凌美华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陆榟枫不由一愣。
凌美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了一口咖啡，和缓了语气道：“我还正想问问你，最近你表哥和云落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你这孩子。我是说，云落对姚小姐的事……她不知道姚墨珠对你表哥……那个，嗯……”
凌美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只得尴尬地停下话头。
陆榟枫举着杯子，一时忘了是要喝还是该把杯子放下。
“妈，我跟凌墨说了，如果他有一天欺负了云落，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语声很轻，却听得出其中的坚定。
凌美华吃了一惊：“这叫什么话？那是你表哥，你不放过他能怎么样？打他一顿？别忘了他是什么什么几段黑带。再说了，感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云落虽说是你的好朋友，凌墨可是你亲表哥。而且，小墨这孩子我了解，他不是那种拿不定主义三心二意的人，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认定了云落那就是云落，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给别的女人带跑的。你就少替他们操心吧。”
陆榟枫心中并不以为然，嘴上却不肯再多说什么。
手机“哔”地响了一声，他探头一看，竟是沈星醉发来的信息。
“妈，朋友找我有事，您自己去公司吧。我大概晚点儿过去。”
“行，我让司机送我。你自己开车小心些啊。”
陆榟枫看着手机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在医院等你。
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真是典型的沈星醉的风格。
陆榟枫苦笑这摇摇头，打着车子往医院方向驶去。
自从那天下了一次雨夹雪后，天气越发湿冷。自幼练功的沈星醉一向不太怕冷，此刻站在人民医院的门口竟也感到一丝寒意直透心扉。
“等很久了吗？找个停车位找了好半天。”
陆榟枫的声音有些喘，似乎是匆匆赶来的。
“我也刚到。”
“进去里面说吧，这里怪冷的。”
她的脸被风吹得通红，嘴唇却有些泛青。
“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沈星醉闻言伸手拍拍脸。
昨晚？这段时间一直在赶排春节的演出，别说昨晚，就是前晚大前晚都没睡好。又因为肖窈母亲的病，沈星醉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到医院来，一来是陪陪肖窈，二来也担心肖妈妈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好帮着拿拿主意。
可这些事她不愿意告诉他，她好不好跟他陆榟枫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最重要永远只有沈云落一个人罢了。
这样想着，便说：“是，昨晚在医院陪肖肖，没怎么睡。”
她抬腿往医院里走，继续道：“昨天治疗方案出来了，过几天就手术。大概费用也告诉我们了，还是得跟你借点钱。”
“好。”
陆榟枫不假思索的答。
“好？你也不问问我要借多少？”
沈星醉停下脚步。
“救人事大，钱是身外物，没了再赚就是了。”
“对了，我倒忘了你不差钱哈。有瑞龙那么大的公司做后盾，要多少钱没有。对吧，陆先生？”
沈星醉流露出的不屑和蔑视激怒了陆榟枫，他不由提高了音调：“我跟瑞龙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做为你的朋友想帮忙而已。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有钱，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你有钱我才找你的啊，不然，我干嘛打电话给你啊。”
沈星醉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火，瞪大了一双凤眼瞧着他。
“噢，我知道了，你原本就不屑给我打电话的吧，只不过是你想找的那人不会搭理你，你才会退而求其次的打给我。”
“没错，就是这样。我根本不想再跟你有任何联系，你以为我还想再见到你吗？你那失望的眼神分明告诉我，站在你面前的为什么不是沈云落，而是这个讨厌的沈星醉。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两个人只顾吵的高兴，全然没有理会一旁行人的侧目。
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过来，柔声地说：“二位，要吵架请到外面去吵。请不要影响了病人。”
沈星醉狠狠地扭头瞪她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喂，你又去哪里啊？把话说清楚啊。”
门外的寒风让沈星醉发热的脑子一凉。
你在干什么呢沈星醉？不就是跟他借个钱吗，至于这样大吵大闹吗？你和他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记住，什么关系也没有。
她回转身，陆榟枫已追到身后。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
他低沉着声音道歉。
“是我没睡好，情绪不好。”
她轻抚额头，最近真是太累了。自从凌傲北撤资跟她断绝了来往后，团里的几个领导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将以往那副关怀体贴的嘴脸完全抹杀，若是一切公事公办就算了，还无端端的要求她增加练功时间，美其名曰是担心她的功课退步被那些新进的年轻人所取替。沈星醉只好增加了练功的时间。
沈星醉一向是个强势的女孩，多苦多累她都会独自承受，最多也就是跟肖窈发发牢骚。可如今，肖窈的肩上多了那么一副重担，她又怎么可以再给她增加负累。
沈星醉眼圈有些发酸，她仰起头，把一切都强压了回去。
“星醉，你没事吧，我看你真的很累呢。”
他关切的语气再次让她把持不住，险些就想靠在他肩上大哭一场。
“没事，真没事。”
沈星醉大声道，她的骄傲不容许她示弱，尤其是在陆榟枫的面前。
“陆榟枫，我要借二十万，也许，还不够。”
陆榟枫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我已经签好名字了，只是钱数没填。你看着办吧，需要多少填多少。”
沈星醉接过支票不由一笑：“原来有钱的感觉真是好，随手就可以拿出一张白支票。谢谢你了。”
她脸上的笑竟像是淡金的阳光透过细密的云层，点点洒在洁白的雪上，那么好看那么干净。
陆榟枫一时无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笑容，忘记了自己。
“这钱，我们大概得，慢慢还了。我连借条都写好了。”
沈星醉从包里掏出两张叠的整整齐齐的a4纸。
“一式两份，我和肖窈都签好字了，你也签吧。”
陆榟枫看都没看，直接推了回去。
“不用，这钱不用还。”
“不还？为什么？”
沈星醉愕然。
“我就是想帮忙的。”
“你借钱给我就已经是帮忙了啊。”
“既然是帮忙就不能让你还啊，这样，不是也增加了你们的负担吗？”
“那不行。你和肖肖又不熟，怎么能这样就拿你二十万？又不是二百块。”
“沈星醉，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无法说服她令陆榟枫一时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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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婆妈？”
沈星醉心底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我明白了，你这二十万是打算要买我那一晚上吧。”
“什么？”
陆榟枫一愣。
“买什么？什么晚上。”
陆榟枫没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却被沈星醉解读成装傻充愣。她涨红了脸，脑子里有仿佛有个小锤子在一下一下使劲敲打着，令她完全不能思考。莫名袭来的怒气淹没了她的情感和理智。
“我不是妓女，我的身体不是用来换钱的工具。你以为给了我二十万我就会把那个晚上忘记，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去暗恋你的沈云落了吗？你休想。我告诉你，我们的那一夜情我会永远记得，你也给我牢牢的记住，是你欠我的，你永远补偿不了，也永远别想逃避。”
沈星醉不顾一切的吼出这些话，也不管陆榟枫作何反应，她扭头便跑了开去。
陆榟枫被她吼得僵在原地，再想追时早不见了她的身影。那张支票被她扔在地上，陆榟枫弯腰拾起，嘴里喃喃自语：“那一晚，我抱歉得很。星醉，我不知道该怎样补偿你，因为你一直也不曾给我补偿的机会。面对你，我也永远不会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