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当中,能够听明白曹操这话意思的,也只有贾诩一人了,当即贾诩便是面带微笑,等着曹操把话说完之后,这才接着说道:“主公的意思是,担心此计太过阴毒,将来对主公的名望有损?属下是否说对了?”
曹操用力咽了口口水,看着贾诩那看似很灿烂的笑容,可身上却是一阵阵阴寒,倒不是曹操怕了贾诩,只是一想起刚刚贾诩所说的那个计策,曹操就会感觉身上一阵阵凉风刮过。而听完贾诩的问话,曹操这才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定了贾诩的问话。见到曹操的反应,贾诩又是咧开嘴,笑得更加灿烂了,随即又是说道:“那接下来,属下倒是要问主公几句话,若有冒犯,还请主公恕罪!”
曹操也不是普通人,虽然一开始的确是被吓到了,但很快曹操深吸了几口气,就是平稳了自己的心态。听得贾诩的话,曹操也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紧接着,就听得贾诩对曹操说道:“敢问主公!若是论名声,主公自问,可比得过那刘玄德?”
“呃?”曹操也没想到,贾诩突然会蹦出这么一个问题,当即也是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又是回答道:“若是单论名声,我不如刘备多矣!”
曹操这倒不是谦虚,而是说的大实话,这些年来,刘备一直都是以仁德来治理治下领地,幽州本是贫瘠之地,而这些年在刘备的治理治下,竟是越来越富庶起来,就算是比起徐州、荆州以及蜀中之地,那也不会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刘备所设定的税收,是天下各地最少的,没有了光和年间的苛捐杂税,治下的百姓,都对刘备感恩戴德,以至于天下各地的百姓,都闻风要迁往幽州定居。如今的幽州,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蛮荒之地,而是天下百姓都向往的乐园!
不光是在民间,在朝堂上,前几年,刘备上书表奏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天子更是亲自翻阅汉室宗谱,命宗正查证,最后下旨认刘备为皇叔。刘备扛着一个天子皇叔的身份,又有先前讨伐董卓的功劳在身,在朝堂上的身份也是丝毫不比四世三公的袁绍差!
因此,若是单论这名声,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曹操都远远比不过刘备,这一点,曹操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实话实说,对曹操来说也不难。
而听得曹操的回答,贾诩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没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就猜到曹操会这么回答。紧接着,贾诩又是继续问道:“那再请问主公!若论名望,主公自问可又比得过那袁绍?”
“大胆!”贾诩的这个问题一问出口,立马就是惹得曹洪大声呵斥,只见曹洪满脸怒容地站起身,随手就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贾诩,喝道:“贾诩!你竟然敢如此冒犯主公!此乃大不敬之罪!赶紧向主公赔罪!要不然,我立刻斩了你!”
曹操与袁绍的那些纠纷、恩怨,已经差不多是世人皆知了,而对其中最为了解的,还莫过于曹家和夏侯家的子弟。而贾诩的这番话,表面上好像没什么问题,可落在曹家和夏侯家的子弟耳中,那就变成了贾诩在故意奚落曹操。那袁绍一直以来,不就是仗着袁家四世三公的地位折辱曹操嘛!现在贾诩却是在问,曹操与袁绍的名望谁高,这不是在故意奚落曹操又是如何?不仅是曹洪如此愤怒,其他的曹家、夏侯家的子弟也都是一个个怒目而视,就连一向支持贾诩的夏侯惇和曹仁也都是纷纷面露不满起来。
“子廉!坐下!”而作为当事人的曹操,却反倒是态度最为平静的了,随手一摆,便是命令曹洪收起了佩剑坐回去,紧接着,曹操又是盯着贾诩看了好半晌,这才长叹了口气,说道:“事实如此,又何必忌讳?若单论名望,袁家四世三公,比起我不知强上多少!我岂敢与袁绍比那名望?”
曹操说完,贾诩的笑容越灿烂了,连连点头,说道:“属下失礼!还请主公恕罪!几位将军!切莫怪罪!见谅!见谅!”贾诩最后几句话却又是转过身,冲着夏侯惇等人连连行礼赔罪。见到贾诩的举动,夏侯惇等人的脸色也是好看了不少,就连脾气最暴躁的曹洪也不好再和贾诩翻脸了,只能是勉强回礼。
这番人情做完之后,贾诩这才是转过身,对曹操继续说道:“主公既然明白,比名气比不过刘备,比名望又比不过那袁绍,那为何还要执着于名气、名望之争呢?”
贾诩突然丢出这么一句话,也是让曹操不由得一愣,紧接着,也是陷入了沉思当中,似乎要消化掉贾诩的这句话,对于曹操来说,也是很困难。过了好半晌,曹操才是慢慢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松懈的表情,又是一声长叹,对贾诩先是摇头,又是点头,说道:“文和高论!我受教了!正如文和之言,之前倒是我过于执着了!是了!是了!既然明知这名气、名望不如他人,我又何必在这些虚名中与别人去比?这天下,从来就不是单靠名气、名望这些东西才能拿下的!”
见到曹操想开了,贾诩也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语,而其他众人依旧是满脸迷惑,完全不知道贾诩和曹操在打什么哑谜。而曹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两眼精光一闪,双手握拳,用力点了点头,喝道:“好!是非成败,在此一役!一切,就按文和所说的去办吧!”
袁绍对曹操恨之入骨,在阳平亭等待的这几日,又是招募了数万兵马,几乎是将邺城周边所有的男丁都给招入了军中。虽然袁绍自己也知道,这些新招募来的新兵蛋子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但看着自己麾下的兵马越来越多了,袁绍这才会恢复往日的信心,更有自信去攻打曹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怕袁绍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也是他对曹操产生了畏惧之心的表现。
不管怎么说,袁绍大军与匈奴大军同时按期出,大军一路毫无阻挡,直接就是从阳平亭行进至魏县城外。原本在袁绍的想象中,自己这一路杀奔而来,很快就是要魏县城外看到曹操那满脸苍白的面孔,甚至能够看到曹操那面露畏惧、求饶乃至绝望的表情,一想到将会看到曹操的模样,袁绍就会觉得心里舒畅极了!只是让袁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率领着大军,来到魏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一幅场景!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袁绍指着前面忍不住颤声喊了起来,在他的身后,文臣武将都无一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只见在袁绍的面前,不远处那魏县城门,吊桥早已经落下,两扇城门更是打得开开的,通往城内的通道一路畅通!
没有曹军!没有曹将!更没有曹操在那里等着对自己摇尾乞怜!袁绍之前想象的任何画面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本应该是要大打出手的战斗,原本应该是苦战方能获胜的战斗,现在全都没有了,摆在袁绍面前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曹操放弃了魏县,甚至有可能放弃了魏郡!当然,至于放弃冀州,袁绍才不会相信曹操会那么大方呢!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从一开始的冷笑,到最后的仰天大笑,袁绍的脸上也是终于浮现出了往日那张狂、自信的模样,遥遥指着前方的魏县城内,狂笑着喊道:“曹阿瞒!曹阿瞒!你也会怕?你也会怕啊!哈哈哈哈!你怎么不留下来与我决一死战了?哈哈哈哈!”
袁绍越笑越癫狂,自从在阳平亭第一战,袁绍被曹操给打得鼻青脸肿,甚至连自己随身佩戴的倚天剑都被曹操给抢去了,袁绍的心里头就一直压抑着一块大石头,让袁绍简直喘不过气来。而如今,曹操不战而逃,却是让袁绍兴头上的这块大石头立马消失无踪了!曹操的身影在袁绍的心目中,又变成往日那个卑微弱小的宦官之后!袁绍连连笑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将手中的马鞭一指,喝道:“行了!曹阿瞒肯送来这座城,那我自然是笑纳了!来人!传令下去,进城休整!明日我们再继续追击!定不要放过曹阿瞒!”
“主公!且慢!”袁绍的话音刚落,立马从旁边就是传来了一把喝止声,只见一人骑马上前,拦住了袁绍的去路,对袁绍拱手一礼,正是袁绍麾下谋士郭图。而见到郭图竟然拦阻自己的去路,袁绍立马就是冷哼了一声,两眼紧紧盯着郭图,见到袁绍面露不满之色,郭图下意识地就是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主公请恕罪!属下,属下只是,只是有些担心,曹操突然舍弃此城,这万一,万一城中有诈,那,那主公这样贸然进城,岂不是会中了曹操的奸计?”
虽然心中很是不满,但郭图的话还是让袁绍心头一突,这些年来,袁绍也算是真正领教了曹操的奸险,还真不敢保证曹操就真的没有在城里设有埋伏!犹豫了片刻,袁绍抬起头又是朝着前方张望,眼看着魏县就近在眼前,没有任何的防备,自己却要被吓得不敢进城,这要是传扬出去,自己这张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想到这,袁绍也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哼道:“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守在这里一动不动?”
听得袁绍这话语之中,明显带着一丝怒意,郭图的心头也是不由得咯噔一下,他在袁绍的麾下并不能算是很突出的谋士,但却能够一直留在袁绍身边,靠的就是他的这份谨慎。犹豫了片刻,郭图还是对袁绍拱手说道:“主公!不如,不如暂且让那些匈奴人进城,我们就留在城外,若是有什么埋伏,自然是那些匈奴人倒霉!”
“哈哈哈哈!荒谬!荒谬!”就在袁绍也觉得郭图这个办法很不错,正准备答应下来的时候,从旁边又是响起了一把笑声,却是谋士许攸,仰天大笑了起来,一边纵马出列,一边用手指指着郭图,笑道:“郭大人!你素有智谋,也算是冀州名士,怎么今日却说出这等蠢话来?”
许攸这么几句话,就是将袁绍准备应下的话头又给吞了回去,而郭图被许攸这么几句话给激得满脸涨红,瞪圆了眼睛看着许攸,喝道:“许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主公身边,就只有一个智者不成?我们其他人,在许大人口中,都变成蠢材了?”
这郭图倒也厉害,言语间不仅是反驳了许攸的话,还把袁绍身边的其他谋士都拉到许攸的对立面了。果然,听得郭图的话之后,袁绍身后的几名谋士都是面露古怪,望向许攸的目光中也是露出了几许寒意。对此,许攸却是仿若根本没有感觉到一般,只管哈哈笑道:“郭大人!你也莫要行那等卑劣的离间之言!在下方才所言,也只是单指郭大人你方才所言罢了!”
“行了!许攸!你也别在这里打哑谜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袁绍在旁边听得那是糊涂,又不好表现出自己的无能,干脆绷起了一张脸,沉声呵斥了一句。
听得袁绍的呵斥,许攸也不敢再卖关子了,连忙是对着袁绍拱手一礼,算是赔罪,随即又是抬起头,一脸高傲地看着郭图,哼道:“郭大人所言,无非就是担心曹操会在魏县城内设下埋伏!可还请郭大人仔细看了,那城内的情况,如今我们可都是看得清楚,城内百姓依旧在那生活,没有半点不妥之处!倘若曹操当真在城内设伏,那城内的百姓如何还能留在城内?郭大人的担忧,完全就是毫无根据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