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那血人刚拉出来的时候,城头上的甘信等人就已经认出对方的身份了,只见那信使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血淋淋的,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往外滴血。看得自己部下的惨状,甘信那是恨得咬牙切齿,路员更是忍不住,怒吼一声,提着巨斧就要往城下冲,却是被刘佰给一把拉住了,路员将手一摆,喝道:“刘佰!莫要拦我!我要和那些该死的畜生拼了!”
“路员!冷静!莫要冲动!”刘佰的个头虽然比不上路员,但毕竟是厮杀多年,手上的力气总归是不小,死死地将路员给拦住。
“行了!你们都不要吵了!”一声暴喝响起,却是将刘佰和路员两人都给镇住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甘信还能有谁?只见甘信此刻脸色已经是一片涨红,那双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甘信整个人就像是一座随时爆的火山一样,看到甘信这个模样,刘佰也是吓了一跳,生怕甘信会冲动行事,可没想到,甘信却是深吸了口气,勉强将脸上的怒容给压了下去,沉声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要是敢擅自出城,军法处置!”
“甘信!”听得甘信的话,刘佰顿时就是面露喜色,而路员却是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大声喊道:“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六子!是和咱们一块在梧桐村长大的六子啊!他现在这样子,我们怎么能不去救他?我们怎么能不去救他啊!”
“你现在出城能救得了他吗!”路员的话刚喊出口,甘信就是扯着嗓子怒喝了一声。那城外的信使也是从梧桐村出来的,而且与甘信等一同长大的小伙伴,眼看着自己的朋友落得如此下场,甘信岂能不心痛?只是甘信还保持着最后一点冷静。
被甘信这么一声怒喝,路员也是彻底被镇住了,甘信说得在理,路员也是无话可说了,只能是满脸苍白,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城外的那名乌桓战将似乎也觉到城头上的动静,嘴角一勾,笑着喊道:“城头上的官兵听着!只要你们能够开城投降,我们保证不会伤了你们的性命!还有你们的这个同伴?难道你们不想让他继续活下去吗?”
从城外传来一声声蛊惑的话语,却是让城头上的甘信等人听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刚刚甘信下了命令,只怕还有不少从梧桐村出来的将士们会忍不住冲出城去。而见到城头突然没有了反应,城外的乌桓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那名乌桓战将锵的一声拔出了佩刀,直接架在了信使六子的脖子上,朝着城头上大声喊道:“你们再执迷不悟,那我就先杀了此人,再来攻城!到时候,整个土垠城,鸡犬不留!”
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就要死于敌人的刀下,甘信双拳顿时就是握得紧紧的,指甲更是深深地扎进了手掌心的肉里,鲜血瞬间浸满了指甲!深吸了口气,甘信用力握拳砸了一下城墙,朝着城外大声喊道:“六子!六子!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甘信的喊声传遍了整个战场上空,而听得这喊声,正被刀架住脖子,一直低着个头的六子也是身子一颤,紧接着,就看到他咬牙抬起了头,露出了满是鲜血、伤口的年轻脸庞,遥遥望着城头,突然大声喊道:“阿信哥!我,我,我没有说一个字!你,你教过我的,被敌人抓住,一个字也不能说!我,我做到了!”
听得那略带沙哑的声音,甘信那千斤神力也是几乎全都消失了,两条腿一软,差点就是倒下去了。别人不知道六子这话的意思,可甘信却是知道,小时候甘信跟村里的小伙伴讲过几个地下党的故事,故事里面的主角被敌人给抓住后,面对严刑拷打,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那个时候甘信还笑话过当时最为胆小的六子,想起当时那满脸惨白,面对嘲笑气得哭鼻子的六子,此刻甘信的心却是疼得让他窒息!
“该死!”那乌桓战将显然也没想到六子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正如六子所说的,他被擒住之后,面对严刑拷打,甚至连哼哼声都没有,乌桓战将还以为这是一个哑巴,只是从六子随声带的信函知道土垠城被攻破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六子竟突然开口说话了,当即乌桓战将就是满脸恼怒,怒喝了一声,手中的单刀用力一砍,就是将六子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怒喝道:“该死的汉狗!给我将他乱刀斩成肉泥!”
“六子!”亲眼看到六子被斩,在城头上的甘信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了起来,而在身后的刘佰、路员以及那些梧桐村出来的将士全都是哀嚎恸哭,哭声在城头上空不断的回响。
虽然一开始说了要攻城的乌桓战将,眼看着诱敌出城的办法行不通之后,却没有下令攻城。正如甘信一开始所猜测的那样,虽然叛军数量占据优势,但乌桓人不善攻城,若是强行攻城,必定损失极大。乌桓战将也不敢轻易下命令强攻,当即只能是恶狠狠地瞪了城头一眼,啐了口口水,就是下令大军退后。
当然,叛军也只是往后退了数百步而已,并没有完全离去,显然是在酝酿下一步攻城计划,而在城头上,远远看着叛军退后,城头上的不少将士也都是暗自松了口气。哭了一通的路员站起身子,用手背抹了抹已经一片通红的双眼,大步流星地走到甘信的身后,对甘信喝道:“甘信!我和六子都把你当成大哥,如今这六子的仇,一定要报!”
话虽然没有说透,但意思很明显了,要是甘信不肯为六子报仇,那就不是他路员的大哥了!听得路员竟然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说出这等话来,身后的刘佰也是吓了一跳,立马就是追上来,冲着路员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指着路员就是怒喝道:“路员!你疯了!你竟然敢说出这等话来!莫非你忘了?十年前,是谁把你我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
挨了刘佰一巴掌,路员却是连半点反抗的动作都没做,挨了巴掌之后,也没有动怒或者是反击,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立马就是肿了起来。路员慢慢将脑袋扳回来,一双眼睛只是瞥了一眼刘佰,随即就是望向了甘信,说道:“我知道甘信对我有救命之恩!不仅是你我,六子、王凯、小蛐蛐,咱们村子里的兄弟当年都是被甘信救回来的!我路员岂是那种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人?不过六子与我多年兄弟情谊,当年他跟着刘大哥一起从村子里出来,六子娘将他亲手交托给我!如今他就这么死了,我要是不能为他报仇,那我还是人吗?甘信救了我的命,我最多就是把命还给他就是了!”
路员一双眼睛看着甘信,可话却是冲着刘佰说的,分明就是心中有气,而刘佰被路员这番话也是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最后满脸涨红,直接就是要拔刀,怒喝道:“你以下犯上!老子现在就把你给砍了!”
“住手!”还未等刘佰把刀拔出来,一直没有吭声的甘信就是大喝一声,紧接着,就看到甘信直接转过身,露出了那挂着两行泪痕的面容。看到甘信的模样,刘佰、路员以及周围的将士全都愣住了,他们和甘信接触了这么久,却从没见过甘信哭过!正所谓男子流血不流泪,一看到甘信这模样,刘佰和路员都是慌了,刚想要上前,甘信却是将手一提,随即又是用手背将泪痕擦去,沉声喝道:“六子的仇,我自然会报!而且大丈夫报仇,就算是耽搁半天都嫌晚!刘佰!传令下去,我们出城!”
甘信这话一说出口,刘佰、路员全都吓了一大跳,刘佰看着甘信那模样,立马就是快步上前,拉住甘信的胳膊喊道:“甘信!不要冲动啊!千万不能冲动啊!”
“冲动?什么叫冲动?”听得刘佰的话,甘信只是撇了撇嘴巴,冷喝道:“刘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可不是那种冲动行事的人!这次出城,我自然是有七成把握能够为六子报仇!”
甘信说完这话,也是让正要开口劝说的刘佰不由得一愣,而紧接着,甘信又是朝着左右看了看,见到不少将士的脸上都是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路员那样不怕死的,以他们五百不到的兵马,去对抗上万的敌人,还要出城迎敌!任谁心里都会感到害怕而裹足不前!
甘信扫了一圈众人,突然朗声喝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以五百人,去对抗上万人,这不是去送死的事情吗?可我不这么认为!在你们眼里,城外那是上万敌人,可在我眼里,那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我们的兄弟死在那群乌合之众的手里,这是一种耻辱!你们都是幽州的好男儿!你们能眼睁睁看着那么一群乌合之众在你们面前耀武扬威!杀害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妻女吗?”
甘信很少会在军中如此表演说,可这次难得的演说,却是极具有感染力,特别是经历了刚刚六子被杀的那个场面,在场的将士们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愤恨,如今更是完全被甘信给激了起来,一个个都是忍不住怒吼。看到众人的模样,甘信心中也是定了定,大声喝道:“好!我们现在就杀出城去,杀光那些狗娘养的!为我们的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最先回应甘信的就是路员,原本就动了出城拼杀的心思,经过甘信这么一挑拨,更加是激动了,吆喝一声,提着巨斧就是冲下了城头,还带去了大半的将士。
眼看着拦不住路员等人,刘佰只能是一脸急切地拉住了甘信,喊道:“甘信!你怎么能如此冲动?我们才多少人,怎么能够和城外那么多叛军对抗?你现在带着大家出城,那不是带着大家去送死吗?赶紧把大家都召回来!好好守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听得刘佰的话,甘信却是冷冷一笑,说道:“刘佰,你说错了!若是之前我们出城,那的确是去送死!可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出城,我有五成把握,能够击败敌军!五成,已经足够让我去赌一把了!”
“啊?”听得甘信的话,刘佰也是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就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认定甘信这是在说谎,什么之前、现在,这才相隔了多久?怎么可能生那么大的变化?当即刘佰就是继续劝道:“甘信!你莫要忘了刘大哥对你的嘱咐!我们……”
刘佰还要再说下去,却是被甘信直接伸手给拦了下来,只听得甘信一脸正色地说道:“刘佰,相信我!先前我们不能出城,不代表现在不能出城!兵法讲究疾如风、快如电,攻其不备!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吗?你若信我,就与我一同杀出去!”
甘信提起十年前他从人贩子手中救出刘佰等人的事情,让刘佰也是再次愣住了,而这次甘信也没有跟刘佰继续说下去,大步流星地就是走下了城头。刘佰看着甘信离开的背影,双眼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过了片刻之后,一咬牙,也是提着自己手中的单刀就这么跟了下去。
“吱呀!”随着这刺耳的摩擦声,城门已经是被打开,甘信、刘佰和路员带着手下的那近五百余人,一口气就是从城内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甘信!只见甘信手持,上身附在马背上,纵马奔驰,大声喝道:“兄弟们!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在身后,以路员、刘佰为,五百余将士也是紧随其后,虽然不像甘信那样骑着战马,但奔跑的度也是丝毫不差,转眼间就已经是杀到了叛军的军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