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松的话,即便再叫自己忍耐,卫瓘几乎就忍不住,双眼喷火,如此一个粗鄙匹夫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狂妄无比,哪还有半点名士风采,听说安邑就有个叫祢衡的家伙,三天两头的在那讽刺卫宁,他就有心要教训那个狂人却为卫宁所阻拦,现在又见到一个狂妄无比的家伙他当即就忍不住要叫人将他好生毒打一顿。都不知道自己叔父的涵养为什么就那么高,能容得下这一个个匹夫在那叫嚣,居然还让自己以礼相待,不能有半点轻视。
而恰是卫瓘要作的时候,杨修伸手拦住他,这样一句分明就是讽刺他二人才学不够的话,却也没让杨修动怒,反而使得后者哈哈一笑,竟是直接拖着卫瓘入席坐下了,“既是有大才者方能入席,那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张松分明已经看到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沉不住气了,但又见杨修似乎对他的态度似乎颇为平等,心里疑惑,莫非那少年也如同杨修一样颇有才能?
只是看杨修那分应对,没有半点失态,张松便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的的确确是个机敏之人的,就算他表面上还是那样倨傲,可是心底下给杨修的评价却是颇高了。
杨修入座,直接开口道,“先生此来,想必便是为蜀中奔走,不过,在下听闻蜀中刘使君并不曾有涉足中原的意思,倒是先生不在蜀中治理,前来许昌,莫不是受了刘使君的君命?”
张松心里一跳,但听对方的话头,显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千方百计出川的真正意图,心里稍安,笑道,“曹公使人入川请我家主公商议共谋大业,我家主公便让我回礼相待,可惜……”
说道此处,张松嘲弄的看了杨修一眼道,“可惜不知道刘荆州竟然难,嘿嘿……”
卫瓘脸色大变,即将要跳起身来怒喝,但听张松的话来,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莫非蜀中竟然也有要反叛的迹象!?
这可是大事了,卫瓘几乎要忍不住离去禀报卫宁,但看杨修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想到此行卫宁吩咐一切都要以杨修为主,他便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炯炯的盯着张松。
“不过苔藓之疾而已!”杨修淡淡回了一句,但眼睛看向张松,不禁道,“反倒是别驾如此口出妄言,莫不怕蜀中起刀兵之祸否?”
“刀兵之祸?”张松哈哈大笑,配上那副丑陋的样子,滑稽不已,“北有公孙度,中原有孙曹,南有刘表,不知道,天下,除了蜀中何处还没有刀兵,更不知,天下,谁更怕刀兵?”
杨修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张松的话无疑是卡了河东软肋上,现在这个时候,的的确确不能再容刘璋也参入到反卫行列中去了。他沉沉吸了口气,但转念一想,不禁哑然失笑,对方竟然能够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那么话中便并不尽实了。
“先生果然洞察人心!”杨修微微一稽,“既如此,修也不再多言,先生既然能观天下事,那想必卫侯派我二人此来,先生或是心中已有计较!不知先生,可愿随我相去?”
杨修话头终于挑开,张松脸色也不平静了,沉默了一下,张松索性问道,“公以为蜀中如何?”
“据险而守门户,拥沃土而养万民,川中之地,天府之国!”杨修直言不讳对蜀中富足的赞叹。
“假若中原相持,我蜀中出兵,袭取汉中,席卷雍凉,封关中以据河东,可成否!?”张松又问道。
杨修自由熟读百卷,兵法韬略也是精通,张松的话无异于一项大锤狠狠的打在心上,只能苦涩道,“先生此策,虽不愿,却不能不认,却能成事!”
恰在这时,一道稚嫩声音响起,反驳道,“如若蜀中之兵敢入汉中,雍兵便据守箕谷,斜谷,尔后调羌兵南下,蜀中兵马再多,于雍凉,也是自找苦头!”
张松不由有点正视这个出口的小子了,看样子,这个风云多变的时候,年轻,并不是让人轻视的理由啊!
张松当即便驳道,“箕谷,斜谷乃天险,若以蜀道来守,则上佳,若以雍凉来守,却是不成。我蜀兵最善山战,莫有强兵,不可挡也,雍凉可有大军相待?”
确实,如果箕谷和斜谷的地理注定了在雍州凉州处拿来当天险的作用是远远不如蜀中那边来防守的,如果不是大股兵马,少量人手可是抵挡不足。卫瓘刚才出口也不过是为了争点面子,事实上,如同张松所言,河东还真没办法抵挡住蜀兵出川。
“至于羌兵……”张松冷冷一笑,又道,“蛮人见财忘义,若我以金珠细锦相赠,请其退兵,并不困难!”
卫瓘语气一滞,正如同张松所言,河东上下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所谓的蛮人保持信任,事实上,河东不止一次的谋划将这些外族远逐。当年羌氐数次反叛,早是深恶痛绝的事情了,他不觉得他叔父会让羌人擅自进入空虚无比的汉土。
卫瓘跟在卫宁身边多年,自然最熟悉的也是兵事,张松不过三五句就将对于河东的大祸指出,不由对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也有些改观了。他也并不是愚蠢,张松既然敢这样讲出来,似乎他的意思还是颇为亲近河东的?
这一刻,张松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的某个小家伙已经对他做出了某种程度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很大程度上会为了他的将来提供有利的条件。
不过话已经说道了这里,不管是杨修还是卫瓘也知道,这一次并没有白来。倘若真的让张松去了曹营或者孙营,那么后果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刘璋或许还有着闭关锁国的懦弱打算,可是当刘表都已经淌入了这坛浑水,谁知道那个一直以暗弱无能为名的家伙不会也跟着疯呢?
这时,卫瓘终于收起了不喜,想起了卫宁临走前的叮嘱,恭恭敬敬的一稽,对着张松道,“先生果然才学出众,叔父曾让小子对先生恭敬以礼,却因眼浊而有所怠慢,还请先生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