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语气一噎,道,“那是他自己不记得,关我什么事?何况,这是赌资,又非借款,哪能算利息!?”
“那当时,你可也不曾让他留下白纸黑字,欺负我家老典口舌不行,便随你说了!”滕英又道,“那校场是否是你来坐庄?”
眼看郭嘉要辩,滕英蓦然打断,抢先话道,“既是你坐庄,那便是你做主了,既是你做主,那不是欠了我家老典的钱?既是欠了我家老典的,那么如今已是三月了,不正该要归还?”
郭嘉张开嘴巴,又想说话,却又被滕英蓦然拍案打断道,“你既然要在校场开张,那么又怎能欺负我家老典老实?哼哼,看你现在如此百般狡辩,不过便是不欲归还了!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私吞军中士卒的血汗钱!”
被滕英一番连珠炮轰,郭嘉脸色几乎铁青了,根本就不由他出声,便又听到滕英捶胸顿足,“没想到啊,我家老典平日里还多说你虽然为人奸诈,但还是行军出身,对军中士卒宽厚,但如今,竟然昧着良心去坑闷我军中儿郎奋死杀敌所得,你又如何对得起我河东壮士,如何对得起卫侯的信任!?”
说道此处,滕英微微抹了一把眼角,让郭嘉目瞪口呆的是,那眼角竟然硬生生的被她挤出了几丝泪水,掩面泣声道,“可怜我军中壮士,杀敌报国,却不想以性命所得,还落入你这等黑心人之手。我不过区区一妇人,全赖我家老典支撑门庭生计,好不容易有点积蓄,竟是还被你赖掉不换,那战场上凶险异常,若他日……若他日……呜……”
看滕英那番义愤填膺,仿佛郭嘉赖了典韦赌资,便是河东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尤其那看上去娇柔的脸上挂着楚楚可怜,便真是一个声情具茂,让人看郭嘉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了。
郭嘉铁青着脸,颤抖着嘴皮子,指着滕英半晌,几乎气得话都讲不出来,若是平常舌辩也罢了,没想到,那滕英竟然将自己扮作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吸引周围观众的同情。尤其那若有若无的抽噎,哪有先前半分凶悍?
在一旁看得清楚的卫宁,却也如同郭嘉一般,愣了半晌。算盘等事务在东汉时其实便已经有了,只是不如后世展出来灵巧多变,又不曾推广,这本不是什么技术活,卫宁闲来无事也便吩咐工匠做了个雏形,如今倒是用于政事算计推广了开去。
不过滕英初来乍到,应该是没见过算盘的运用的,但见她运指如飞,竟是丝毫不弱郭嘉,连利滚利也这等新鲜事务都信口说来,不由得真让卫宁啧啧称奇了。
尤其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士人都钻研的是黄老儒学,或又是兵法韬略,算术之学反而精者不多,那利滚利的计算在滕英手中不过弹指间,确是足够让卫宁惊讶了。
弄了半天,卫宁倒算是真明白了,如今这场争吵的根源。竟是典韦曾经买赌太史慈胜马,大赚了一笔,郭嘉狡猾赖账,仗着自己嘴皮凶猛,一直不曾兑现。如今典韦新娶了老婆得知,竟是追讨上门。
卫宁哭笑不得,这才上前,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你等挡住要道,成何体统!?”
郭嘉这才想起卫宁在旁,哭丧着脸道,“兄长可要为小弟做主啊!”
“得了得了……”卫宁苦笑道,“你平日里多戏弄老典,今日该受此报!四万贯也罢,六万贯也罢,你又不是拿不出来,何苦与一妇人争论?”
郭嘉哭丧着脸,凑到卫宁的耳边,埋怨道,“兄长好没良心,我每次所得,不都分了你大半么?你竟好意思联合外人来坑我?”
卫宁微微一愣,苦笑道,“我自由主张便是……”
不管郭嘉在那埋怨,反而是滕英不喜了,“卫侯怎能如此说?妇人又当如何,男子又当如何?须知巾帼不让须眉呢!”
典韦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拉住自家老婆,反而是卫宁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你那算术之学,可从何学来?”
受了典韦拉扯,滕英倒是清醒了过来,就算再泼辣也知道卫宁如今的身份,不再放肆,回道,“小女子在咸阳,家父曾让我学女红刺绣,呃……小女子便顺便学的算术之法……”
“哈哈,能有如此灵巧机敏,也殊为难得了……”卫宁点了点头,笑道。
说道此处,卫宁蓦然察觉自己怀中那尊小人拉扯了一下自己袖袍,低下头,竟是看卫娴两眼直冒星星,充满了崇拜的看着滕英。
卫宁哭笑不得,这才道,“好了,好了,这等鸡毛蒜皮之事,如何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争辩,图惹人笑话!也罢,那六万贯便由我来付吧!”
“是六万三千四百八十七贯……”滕英小声嘟囔一下,却是得意而带着几分挑衅的看了郭嘉一眼,只让后者又是一阵怒火直冒。
卫宁听到那一声嘟囔,也不以为意道,“不管多少,稍后你便差人来我府中支取便是,说起来,老典大婚,我却也没有给什么贺礼,这便权当补偿吧!”
有了卫宁这么一说,郭嘉先前肉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不过被滕英斗败,总是那么不爽。
事实上,从咸阳相见开始,郭嘉和滕英便有些争锋相对了。滕英鄙夷郭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而郭嘉同样鄙夷滕英是个悍妇,如今滕英嫁给了典韦,从当初欺负典韦的局面,一下子便逆转了过来。郭嘉少了许多乐趣,如何甘心?
其实,卫宁都不知道,不单单郭嘉是受滕英鄙视的小白脸,他也早被滕英打入了鄙视的名单里面。虽然因为身份和与典韦的恩义来说,鄙视得没有那么强烈而已……
挥了挥手,卫宁让侍卫斥退众人,便让郭嘉让开府门,当先抱着卫娴入了堂内。
倒是怀中的小卫娴,眨巴眨巴着眼睛,只觉得滕英的形象异常高达,竟让平日里别人躲闪不及的郭嘉叔父都哑口无言,很是崇拜不已。
卫宁无语的看了自己怀中女儿一眼,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事实上,如今卫娴在怀中看上去乖巧可人,贤淑安静,那是在外人面前的表现,谁又知道,这样一个陶瓷般的娃娃,也是一头凶猛的小雌虎呢?
卫宁摇了摇头,也不推搪,直接便做了主位。如今皆是心腹兄弟一起,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拘束,倒是滕英今日的表现,让卫宁觉得心有所动,也不让她退避,直接让他依着典韦坐下。
滕英虽是女子,却有着与这个时代迥然不同的独立特性,或正是这份平常女子难见的豪气,与典韦来说颇为相合。郭嘉虽然与她争锋相对,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滕英却是一位奇异女子。
等下人上了茶盏,卫宁本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走动,摸了摸卫娴的脑袋,蓦然出声道,“近些日子处理公事繁忙,疲惫不堪,今日走动,竟是见了这些趣事,呵呵,也是难得了……”
郭嘉一听,郁闷道,“兄长都叫繁忙,那你压我头上一部三司公务,那又叫如何……?”
“不是能者多劳么!?”卫宁浑然不顾郭嘉的话,嘿嘿一笑道。
郭嘉无奈,只能白了他一眼。
而这个时候,卫宁看了滕英一眼,蓦然出声道,“我今日本便是想顺道去看看老典,竟是就在此处相遇了,便省了再去你那!”
说道此处,卫宁笑道,“娴儿嫌在家里孤单,我便有意要开一所女学,只是谁来主持,还在犹豫。可方才……呵呵,便似乎有了打算!”
郭嘉蓦然眼睛放出一丝精光,肃然道,“敢问兄长,这女学便是收官宦仕女?”
卫宁猛然咳嗽了一下,哪不知道郭嘉心思,白了他一眼道,“没听是因为娴儿起意么!?我只收女童!”
闻言,郭嘉顿时焉了下去……
卫宁哭笑不得,这才看着滕英道,“既然有了你在此,我便觉得,或许你可来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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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泰安城高池坚,背靠泰山,地势险峻,而前日我军虽败敌军,其却犹有余力,我等厮杀一场却也伤了不少元气,万不可轻举冒进,不若休整几日,再做定夺!”自从跟随吕布以来,从讨董起,一直南征北讨,昔日年轻还显得稚嫩的张辽,却也早成熟了起来,如今闻得吕布又要强行举兵东进讨伐泰安,不由的匆忙劝谏起来。
城中分为两部,一部为关羽所领的万人兵马,一部便是吕布的数千卒勇。
事实上,在攻破历城之后,虽然杀败了高览,但毕竟吕布麾下那些兵马大半都来源于刘备,一场大战下来,真正的嫡系也损伤不小。张辽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邺城不过小地,真正得展壮大的兵马,只不过区区一万多,这些还只是经过训练,而算不得精锐的人马。刘备的借兵,自然不可能是那一万经过训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