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人么?嘿……被小瞧了呢!”贾诩微微一笑,捻动着下颚长须,“还有一个时辰……栗邑便让与他们吧!”
张绣本来兴致勃勃的脸色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说道,“先生说什么?让与那廖化!?这两日来昼夜不息修补城墙,又是为何!?”
“呵呵……小将军且等稍安勿躁!”贾诩依旧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模样,摆了摆手,这才道,“栗邑,必然是要让与杨奉的!但……若要这般轻易夺取嘛,那哪有那么容易!?”
“先生之意是……?”张绣眨巴了一下眼睛,急切道。
“嘿嘿!敌军快马加鞭,疾驰而来,必然疲惫不堪!而我军不过区区五千人马,又必然有小觑之心!”贾诩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将军可下令,将城上遍插旌旗,又可征召民夫扮作我军将士游走在城墙之上,诈起威势!”
“而将军嘛……正可暗中引一军出城,伏与城外树林。栗邑城上人潮汹涌,而城门紧闭,敌将必不生疑!而将军趁夜偷营,必可成大功一件!”贾诩捻了捻胡须,淡笑道,“将军只须一日除去他几千兵马,隔日再取一些,游走在这数城之间!那么……七万敌军,又能撑上几日?”
张绣听的眼睛冒光,握紧了拳头,嘿嘿一笑,当即道,“哈哈,那我这边下去准备了!那么先生……?”
“我自当调度城中人马,诈做声势,另外嘛……当为将军摆上庆功酒宴了!呵呵……”贾诩摆了摆手,看了张绣一眼,又慎重道,“将军可从城南而出,自南向北冲杀,只图搅扰敌军布置,不求溃敌,沿路放火骚扰,不可念战,而自北门回城!”
张绣狠狠点了点头,这才肃然道,“先生放心,我这边下去调度人马!栗邑守备……一切便有劳先生了!”
说完,便一挥战袍,带着欢喜雀跃的脚步飞快而走。贾诩摇了摇头,看着那战意勃的背影很是无奈,这才从袖口取出一卷书告,高声对堂外亲随道,“来人!可按照此书行令!不可怠慢!稍迟者,泄密者……斩!”
约莫一个时辰,廖化满头大汗,而前方一座矮小的城池已在眼中。
让他颇为惊讶的却是,他曾经领兵破过此城,本来残破的墙垣尽然修补得妥妥当当,虽然看不出有多结实,但也会给他攻城带来不少难度。
“我军急走两日,沿路民夫只道守军残暴不仁,鞭笞百姓,拆卸民房修补城墙,果不其然!”廖化眼中一寒,冷笑一声,“如此激民生变之事,竟取之泰然!民心可用!”,
看了看天色,又环顾四周,人人皆脸有疲惫,廖化踌躇一会,也只能喝令安营扎寨。
军令一下,一万人马井然有序,于栗邑城西忙碌起来。
廖化虽身心略疲,但依旧领了十来骑,寻一高处向栗邑观望。
只见城上,旌旗遍布,借着灯火月色,依稀看得城墙上人潮汹涌,每一面上,防备森然。廖化久经战阵,便从栗邑规模大小,而城上守军数目,心中便有了一个模糊概念。
“城上守军,恐怕不下三,四千人马!呵……声势却是不小,不过你竟将他大半布于城上,更显你城中胆怯之心!以我观之,城中守军必然慑于我军威势,而决意龟缩城中了!城西城墙显然是有新补,而其余三面,却少有修填,显然,两日内,任你再鞭笞压迫,也无法全部修补好……”廖化以马鞭轻轻敲打手心,暗自斟酌,不由冷笑一声,“看样子,这城中守将也不外如是!先以五千弱兵困守小城,后以暴令欺压百姓……如今又紧闭城门,不敢当道扎寨,以此观之……不下三日,要破此城易如反掌!”
“回营!”心下既有计较,廖化当即一挥马鞭,沉声令道,“几日里奔走相急,众军士身疲力竭,可当让众人饱餐果腹,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当可全力破城!另外!巡哨依当谨守己责,不可怠慢!密切监视城上动向,稍有变故,来报我!”
廖化适才那自言自语早收入众人耳中,一干将校脸色一喜,当即分作几路下达军令而去。
事实上,廖化也多有疲惫,中军主帐没几时便早早为他布置妥当,入帐时,廖化忽觉得心潮起伏,回头看了看城墙上依旧人潮汹涌,没有一丝异样,却只能自嘲的笑了笑,“似这般越弄装声势浩大,便越是心有胆怯,我又有何可虑!”
卸去衣甲,廖化一扫几日里奔波的疲惫,斜躺眯起了眼睛。
廖化固然行军多年,但贾诩再三示弱,终于还是蒙蔽了他的眼睛。即便他再三下令,派遣巡哨不可怠慢,但城上依旧人潮涌动,旌旗招展,并无半点调动迹象,两日来,每日行军五十里,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古代落后的道路促使兵将花费了更多的体力在奔跑开道的崎岖之上。
如今时已入夜,浑身筋骨的酸痛,疲惫带来的困倦,终究还是让所有人渐渐松懈下来。
当然,所有人都觉得,既然城墙上已经有那么多人来回走动,只要盯紧了城门,也就万事无忧了。
没有人,会料到,那城墙上所谓的栗邑守军,不过只是一堆堆普通的百姓罢了。而他们军营的南面不过区区几里路的地方……却有着三千饱餐果腹,养精蓄锐的精兵。
廖化也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以至于也根本没有派遣信马四下游走观察。
三更时分,正是野狼,撩开锋利爪牙的最好时机。
城墙上,一缕红灯,在夜色遮盖下,万分抢眼。
贾诩站在这一大红灯笼的身边,眺望城下不远处,廖化军阵中,灯火渐熄,若有若无一阵寂静。
即便如他,也不得不赞叹,在连日奔波,身心具疲的情况,这些并州士卒还能坚持到现在才终于放松警惕。
为此他一直站在城墙上观望,已经整整过去了四个时辰。
并州虎狼,确可当得精锐之称。
可是……一但在疲惫中放松下来,那么短时间里,也再难恢复激昂的战力。只要骤然受到突袭,无论是谁,也必然溃散不止!
“撩灯!三明,三暗!”贾诩嘴角终于翘起,挥了挥手,当即下令道。
却说城下南面三里外,张绣等人隐没在一小树林之中,其余人或匍匐,或躲避,依靠土石,草丛的遮挡将三千人马隐藏其中,至少挡过了廖化营盘的注意。
“将军!!灯亮了!灯亮了!”张绣斜抱长枪,依靠着一株小树,昏昏欲睡,却在这时,手下小校兴奋欢悦的爬到他的身边很是亢奋的满脸涨红。
“灯亮了就亮了……又得再等一个时辰吧,憋气……都说三明,三暗再唤我!好了,滚开,滚开”张绣眼睛眯起,还是睡眼悻悻,好似梦话般茫茫挥了挥手不耐烦道。
说完,还用头娑了娑枪身,抱得更紧了一些,口水顺着枪身滴淌,几乎染湿了一身衣袍,只让那报信小校看得一阵恶寒。
“少将军!哎,少将军啊!城上是三明三暗啊,先生已经出信号,让我等进攻了!”那小校虽一愣,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大半个月都是东躲西藏,求战之心之迫切,使得他浑然忘了礼数,一把抓住张绣的肩膀,摇来晃去。
“!你干什么!……呃……?”骤然被人打断睡眠,张绣却不似贾诩那般温和,当即勃然大怒,语气却噶然一止,眼睛渐渐从睡悻变作清明的兴奋,“你说什么……?三明三暗?!”
“城头却是三明三暗!”张绣突然怒起,那小校这才察觉刚才的失礼,本来颇为惶恐,但看张绣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才小鸡啄米般连连肯定道。
张绣那年轻的脸霎时桃花朵朵开,龇牙咧嘴下,只把胳膊战袍袖口高高卷起,当即兴致勃勃道,“哈哈!传我军令,快叫兄弟们都给我准备好了!一刻钟之内,务必整装,迟则,力斩无赦!”
“喏!”那小校也是一片欢喜,五大三粗的身体却灵巧如猴,飞身而转,四下传令去了。
“!快起来,将军有令,所有人整装,配兵!”
“还睡!将军有令,一刻钟不见衣甲待身,不见兵器在手,力斩无赦!”
“啥?裤子!!随便找块叶子挡着!给我快滚过去列队!”
“翠花……?什么翠花……?恩?该死!妈的,你还在给老子说梦话呐!快给老子死起来!”
一声声哀怨的惨号,惊叫而起,或而又是一阵叫骂,拳打脚踢。不大的小树林中,稀稀拉拉终于渐渐泛起一簇簇人头汹涌。张绣皱了皱眉头,“妈的!早就说好了,我等出城是来偷营,这群废物竟如此懒散!”
冷哼一声,张绣牵过马来,遥望北面模糊的营盘,当即提枪高呼,“混账!还不快给我打起精神,如此懒散,怎是我凉州男儿的风格!人衔枚,所有人随我上前!跟紧点!咱们这次可是杀人!把那群狗娘养的并州兵给打回老家去!”
他却忘了他刚才还在那流着口水睡的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