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升高，光芒渐渐明亮刺眼，四周的温度也渐渐升高，湖面特有的湿冷慢慢消退。 雪暮寒一直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p>
湖水结冰已经快十来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她在下面如何了，到了午时，湖水再次融化的时候，自己会不会看到一具冰冷僵直的尸体从水下浮出？</p>
雪暮寒拒绝去想。</p>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却又低下头去，双眼发直地盯着那愈发莹澈透明的冰面，似乎想从看出什么来。</p>
而最终却的什么也没有，雪暮寒终于绝望了。他望了一眼天的太阳，机械的拖动着双腿向着岸边走去。</p>
离开吧，当她去了遥不可及的神界，或者回归了人界，而不是被永远的冰封在这个偏僻的落冰湖。</p>
如果她去的是鬼界，如果她再次轮回，那他再也不要做她的师父了，他要如夜流觞一般，直接而坚决地告诉她：衣雪，我喜欢你。</p>
然后，雪暮寒笑了，充满了尖锐的嘲讽：如果不是她被冰封在落冰湖，他还敢如此直面自己的心吗？！</p>
夜流觞，你说的对，我是个伪君子，是个懦夫。不但懦弱，而且自私，明知道自己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却还要强行将她留在身边。甚至，到了此时此刻，我连替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p>
明知道一切都是阴谋，都是陷阱，明明可以猜到幕后主使，却没有勇气去揭穿一切。</p>
“嘭——”</p>
身后有巨响传来，雪暮寒充耳不闻，继续向着湖岸走着。</p>
接着第二声巨响传来，有碎冰飞溅，四散开来，打在背后生疼，雪暮寒却毫无所觉，依旧向前迈动着双腿。</p>
“暮寒兄，快来助我一臂之力！”</p>
落冰湖的湖心处，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灰袍僧正挽起肥大的袍袖，露出半截手臂，单手握拳，拳头还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p>
此刻他正举起拳头，向着那湖心的位置，狠狠的一拳捶了下去！</p>
冰碴子再次四处飞溅，一个脸盆大的冰坑出现在僧人的拳头下面。</p>
雪暮寒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顿住了脚步，目光却依旧呆滞。直到那灰袍僧抬起头，再次唤了他一声：“暮寒兄！”</p>
见雪暮寒仍然一脸死灰，毫无所动，那人叹了口气，再次道：“下面的人还活着！”</p>
活着？</p>
雪暮寒呆滞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的意思。</p>
下一刻，他浑身剧震，身影一下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那个冰坑面前，低头去看。</p>
隐隐的七彩光芒透过脚下的冰层折射出来，虽然微弱，却仍旧让雪暮寒眼前一亮！她的伽蓝冰魄针在灌注真气的时候，不是这种色彩吗？</p>
灰袍僧接连轰出了五六拳，抬头见雪暮寒还在那里痴痴傻笑，终于忍不住停住了下一拳的攻势，喘了口粗气，推了雪暮寒一把：“你还楞着干什么！”</p>
雪暮寒如大梦初醒，也不及思索，连忙调动体内的全部真气，凝结到了已经握住的拳头。</p>
“嘭——”</p>
两个人同时出手，那冰坑一下变得更大更深，当然也有更多的冰碴子飞溅出来。</p>
那灰袍僧还好，一直以真气凝结护罩护住自己的身体，雪暮寒却是一丝真气也没有保留的全都凝聚到了拳头面。没有真气护罩，离得又近，那冰糖碴子又疾又快，一下在雪暮寒的脸擦出了五六个血道子，严重的已经有血珠渗出。</p>
雪暮寒浑不在意，双眼紧紧盯着那冰坑，又是一拳轰出。</p>
一拳，紧接着又一拳。雪暮寒的真气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地顺着手臂涌向了正要击出的拳头。</p>
灰袍僧看得呆了呆，一时竟然连配合着雪暮寒出拳都忘了。</p>
他地下头，看着渐渐有水渗出的冰坑，脸色变了又变，一把拉住雪暮寒，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向着岸边疾飞而去！</p>
雪暮寒挣扎着，怒吼：“”妙观，你放开我！”</p>
如果拉住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多年知交好友，只怕雪暮寒动手打人的心思都要有了。这他也十分不满，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p>
他的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原本清冷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你为什么拉开我，她还没有救出来！”</p>
灰袍僧，妙观与雪暮寒年龄相仿，五官平凡，说不俊美，也说不丑陋，是那种扔在一堆人不容易找出来的那种。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是：平淡！</p>
唯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异常清澈，总是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却又似乎一眼可以望进你的心灵最深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平静无波：“你自己看看明白了。”</p>
雪暮寒一怔，抬头先看到了妙观清澈平静而充满悲悯的目光，心一下冷静了下来，连忙顺着妙观的目光望去。</p>
在妙观带他到湖边的这一个瞬间，那冰坑之，突然有一股水柱冲出，初时只有细细的一股，转眼之间粗若而儿臂，直冲着天空喷射而出！</p>
晶莹的水柱，在阳光下异彩纷呈，却又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天而起！</p>
水柱间，挟裹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儿，冲去，却又纷纷落下，好像下了一场“鱼雨”，煞是壮观。</p>
雪暮寒一时看得呆住，不敢移开自己的目光，口却想妙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p>
妙观也在注视着那场“鱼雨”，闻言略有些诧异地望了雪暮寒一眼，对方却连个眼神都没回给他，他也作罢，直接答道：“刚才，冰坑已经有水渗出，你若再打下去，只怕要直接把冰层打穿了。”</p>
“难道你自己没有留意吗？”妙观叹了口气，看着雪暮寒的目光更加复杂，“直接打穿冰层的后果，你没有想过吗？万一，那人在正下方呢？”</p>
最后一句，听到雪暮寒心悚然一惊，对呀，万一沈衣雪正巧在下面，冰层一旦击穿，首当其冲的当然变成了沈衣雪，那等于自己的一拳都要打到沈衣雪的身！</p>
如果，沈衣雪在冰层下侥幸没有被冰封，如果她恰巧准备从湖心出破冰而出，如果自己下一拳打到了她的身……他的每一拳，都是用的他全身所有的真气，如果沈衣雪真的被自己的一拳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p>
她没死在冰层下，却要死在自己的手里？一想到那样的后果，雪暮寒头冷汗都冒了出来。</p>
“凡事关心则乱。”妙观叹道，“暮寒，你的心乱了。”</p>
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接，倒让雪暮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装作没有听到妙观的话，目光专注地去看那喷出的水柱。</p>
水柱更加粗大，伴随着水柱的哗哗声，还有令人心悸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来。见从湖心的冰坑，一条条的裂缝突然出现，现在四面八方开始蔓延，转眼布满了整个冰面。</p>
此时，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p>
冰层被那些如蛛一般的裂缝分割成了无数的碎块，已经开始了消融，转眼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无数冰块，悬浮在湖面。</p>
落冰湖的湖水，第一次在午时以外的时间开始融化！</p>
水柱冲势渐渐缓慢，一团白色的人影，浑身笼罩着七彩光芒端坐其，如同做在水晶莲花的观音，端庄优雅，神圣而又不可侵犯，让人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p>
雪暮寒眼前一阵模糊，险些要跪下去，好在旁边的妙观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挺住了变软的膝盖。</p>
只是，眼的泪意却怎么也忍不住，她活着，她还活着！</p>
脑海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雪暮寒甚至连真气都不及运起，直接向着水柱的沈衣雪冲了过去！</p>
直到冰冷的湖水浸湿了他的鞋子，他的裤腿，雪暮寒才反应过来，从湖水拔身而起。</p>
岸边的妙观没有动，望着雪暮寒的背影，他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哀伤和怜悯。</p>
他是循着真佛子的气息，一路追踪来到这落冰湖。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从湖心他感应到的位置破开冰层，最终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女子。</p>
虽然这个女子仙姿玉骨，风华绝代，却绝不是他要寻找的真佛子。妙观只能从她身，感应到一丝属于真佛子的，残存的气息。</p>
想来，这个女子不是真佛子，却也和真佛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不知道她是自己这个知交好友的什么人，竟然让一向清冷出尘的雪暮寒完全地失去了仪态分寸？</p>
妙观能看得出来，雪暮寒对这个女子，怕是动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别样的心思。只是，出于妙观的直觉，这个女子只怕不是普通女子，或者说不是普通修者。算现在是平淡无，将来也必定是非同凡响的。雪暮寒是全力以赴，只怕也无法追随对方的脚步。</p>
带着一丝狐疑和猜测，妙观审视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沈衣雪。</p>
只是，令妙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衣雪和雪暮寒只简单说了几句话，直冲着妙观所处的岸边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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