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以后，夜流觞再一次将沈衣雪抱到了浮雪湖边。</p>
这次夜流觞没有去抓鱼烤鱼，也没有去砍雪暮寒种的那些珍稀树木。他安静地做在沈衣雪的旁边，轻轻地搂着对方的肩膀。</p>
自从他说了那最后一个“如果”以后，再也没有开口。</p>
沈衣雪说什么，他也听着，却难得地沉默着，偶尔微微笑着，一脸的宠溺和怜惜。</p>
她知道，他在珍惜着她所答应的三天的最后时光。不，应该说。这三天的每一刻他都在珍惜，只是表达珍惜的方式不同罢了。</p>
时间这么悄然地溜走，直到夕阳西下，红霞漫天。</p>
远远地，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被夕阳染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p>
“丫头，”几乎是沉默了一整天的夜流觞终于是开口了，“记得答应我的，如果在剑宗找不到你想要的，一定要去天魔宗找我。”</p>
像是害怕沈衣雪会忘记似的，夜流觞的眼神严肃而郑重，将今日清晨最后所说的话再次重复。</p>
沈衣雪一怔，什么叫“剑宗找不到她想要的”？夜流觞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他又怎么知道她会找不到？</p>
怔楞之间，两微凉的薄唇倏然印在了她的鼻尖！</p>
一瞬间，沈衣雪只觉得整个人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什么想法也都没有了！</p>
“丫头，照顾好自己！”</p>
夜流觞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那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眼离开。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如出鞘的利剑一般，迎着那白色的人影而去。</p>
那白色人影自然是雪暮寒。</p>
也不知道夜流觞和雪暮寒说了什么，雪暮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尚未开口，夜流觞已经大笑着扬长而去！</p>
雪暮寒踩着千叶凝玉莲如圆盘一般碧绿硕大的圆叶，远远地从对岸而来，却在半路似乎撞到了无形的透明壁障。</p>
他试了几次，，然而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p>
“夜！流！觞！”</p>
雪暮寒咬牙切齿地声音是沈衣雪也听得清清楚楚。</p>
然而，此刻的沈衣雪，尚未从夜流觞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清醒过来，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雪暮寒出声，才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p>
她觉得夜流觞最后那一吻是故意的，甚至是为了挑衅雪暮寒的！</p>
雪暮寒铁青着脸，他的指尖凝聚了一缕银白的剑气，对着那壁障划了半天，却迟迟没有下手。</p>
许久，雪暮寒的声音在沈衣雪脑海响起:“衣雪。”</p>
沈衣雪只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这两日一直是夜流觞抱着她走来走去，倒也不觉得如何，这一自己起身，才发现两条小腿还是疼得厉害。</p>
本来被踢一脚，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后来在蚀心水时间长了，需要一直踮起脚尖，身体僵硬，因而反倒严重了些。若非夜流觞这两日精心呵护，只怕是站她也站不起来。</p>
壁障外面的雪暮寒，看到沈衣雪强忍疼痛的表情，心不忍，脸却愈发难看起来。</p>
“你先不要起来。”雪暮寒心一阵疼惜，却被那无形壁障阻住，自己连去扶她一把也不能！</p>
他也顾不得再生夜流觞的气了，急急问道:“你吃了湖的鱼儿？”</p>
沈衣雪一个肩膀受伤，两条小腿也疼，实在是支撑不住，闻言连忙准备再次坐下。</p>
只是她身体虚弱，一时把握不住平衡，脚下更是一滑！</p>
“衣雪！”</p>
雪暮寒失声，奈何那透明壁障挡住了脚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衣雪一下跌进了湖边的浅水里！</p>
沁凉的湖水淹没了小腿，再加钻心的疼痛，沈衣雪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整个小脸都皱成了一团。</p>
看着她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雪暮寒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一拳打向那无形的壁障！</p>
因为隔着这层壁障，他连过去扶她起来也不能！</p>
夜流觞这是在逼他在那几个外面弟子和沈衣雪之间作出选择！</p>
本来他可以慢慢地想法子破开壁障而不伤到她，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半个身子都浸在冰冷的湖水，哪里能够容他慢慢想办法！</p>
夜流觞根本不信他！不信他会为了沈衣雪杀那几个外门弟子！</p>
所以他用了这样的法子来逼他！</p>
以那尾冰晶鱼将阵法和沈衣雪连接，然后杀了湖数十尾赤血鱼启动阵法，让他要么看着沈衣雪独自在浮雪岛而不得，要么拿数十人的鲜血和魂魄来破阵！</p>
这个阵法其实是非常简单而鸡肋的，也难为夜流觞想得出来，他拿了沈衣雪身的问心珠，布下了这个一次性的阵法，是逼着雪暮寒问一问自己的心。</p>
当然，这破阵的十个人，并不是非得要那十个外门弟子。但是若要因此伤害数十名无辜，相信雪暮寒更是做不出来的。</p>
既然总要杀人，不如杀那些押送沈衣雪的那些外门弟子！毕竟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虽然这个惩罚重了些。</p>
夜流觞这是连雪暮寒的个性和弱点一起算计了进去！</p>
当然，如果雪暮寒真的为了维护那几个外门弟子而伤及无辜，夜流觞也不是没有相应的对策。</p>
暗处的夜流觞收敛了所有的气息，他自觉现在修为要略微高出雪暮寒一些，再加此刻雪暮寒心神已乱，一时倒也没有被发现。</p>
他静静地看着一切，看着半浸在湖的沈衣雪，心默默道:“丫头，若雪暮寒还是不肯站在你这边，那么算你因此恨我怨我，我也要带你离开！”</p>
半浸在浮雪湖的沈衣雪，自然是不知道夜流觞此刻并未离去，更不知道夜流觞的想法，甚至连身的问心珠被取走也还不知道。</p>
她也不明白雪暮寒在犹豫什么，虽然知道大概是夜流觞做了手脚，具体的事情却是一时也想不出来。</p>
她看着雪暮寒眉头紧皱，有着一瞬间的犹豫，继而闪过一丝决绝，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决定，突然深深地看了沈衣雪一眼，一咬牙，转身离去。</p>
“夜流觞？”</p>
沈衣雪感觉侵入自己双腿的凉意，在雪暮寒离开的一瞬间突然消失了。她本能地想到了夜流觞，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p>
夜流觞没有想到，连雪暮寒都没有发现的事情，却被沈衣雪察觉，不禁一呆，随即又释然:毕竟这个丫头的身份非同一般，察觉到也不算怪。</p>
“你知道我没有离开？”</p>
一道紫光倏然出现，像是被人从里面撕开，然后夜流觞钻了出来，俊美的脸满是笑意。</p>
沈衣雪摇头:“我只是感觉到我的小腿感觉发生了变化。”</p>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雪暮寒突然离开了？”沈衣雪见夜流觞并未有过来扶她的举动，只是暂时以真气护住她的双腿，马到猜到了他另有打算，忍不住好地问了一句。</p>
夜流觞慢吞吞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偷偷拿了你身那颗问心珠，在浮雪湖里设置了一下，简单考验一下雪暮寒而已。”</p>
“那雪暮寒去做什么了？”</p>
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沈衣雪联想到前日他在湖底一待是多半个时辰，昨日更是潜入水无数次，心知怕是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松。只是他不愿自己担心，自己也当做不知算了。</p>
“去杀人。”夜流觞面浮现出一丝嘲讽，“只要他拿十个人的鲜血和真魂投入湖，那个阵法自然而然不复存在。”</p>
“杀人？什么人？”沈衣雪也有些好起来，趴在那里抬头望着夜流觞，一双大眼眨呀眨，险些让夜流觞失了神。</p>
“押你去炼魂峰的人。”夜流觞的声音带了一丝森寒之意，“雪暮寒若是不肯动手，那么迟早我也会动手。”</p>
沈衣雪一怔，继而脸色微变，低下头去，轻叹道:“他们只是可恶了些，教训一下是了，还罪不致死吧？”</p>
“丫头！”夜流觞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一字一顿:“所有冒犯你的人，都该死！”</p>
他蹲下身子，狭长的眼睛直视着沈衣雪的眼睛，表情认真:“我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你！哪怕一根手指！”</p>
沈衣雪一时被他眼那种前所未有的坚决和认真震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p>
他总是让她无从拒绝。</p>
许久，沈衣雪幽幽叹道：“杀人便杀，何必如此置自己于风口浪尖呢？”</p>
“因为这是报仇！”</p>
夜流觞读懂了她的意思，断然道，“栽赃也好，嫁祸也好，甚至我可以让他们死得查不出任何死因！当然，这一点雪暮寒也可以做到。”</p>
“但是我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夜流觞道，“掺杂了其他的目的和算计，不再是报仇！”</p>
他看向沈衣雪的目光转柔：“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替你做一件事情，没有任何其它的目的。”</p>
这句话出口，沈衣雪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自从进入修真界，多少接近她的人，带着各色各样的目的，谁曾单纯地，不带任何目的地想过为她做哪怕微小的一件事情！</p>
面对这样的夜流觞，沈衣雪的心里除了感动，终于于了一丝别样的情愫。</p>
她正要开口，却听夜流觞道：“丫头，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记得，如果剑宗没有你想要的，去天魔宗找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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