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宗主大殿前的广场上,夜流觞等人已经陷入了苦战。或者说是人海战,车轮战都可以。
反正包括郑闻歌在内,莫离忧和另外五个天魔宗门人,再加上夜流觞,一共八人,应被剑宗极其附属门派的掌门人分开,一个个都是各自为战。
至于弥勒宗和圣兽宗的人,混战开始,人群一乱,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何况夜流觞也不想找,也不指望他们。
他自己对付那些剑宗的小门派的掌门人倒没有什么,修为不是一个档次,但是被分开之后的莫离忧和郑闻歌等人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郑闻歌,可以说是这八个人当中修为最低的一个,甚至连天魔宗那五个跟着莫离忧的门人都比不上。
然而他仗着对剑宗地形的熟悉,对于宗主大殿前的广场的熟悉,从一开始陷入包围之中便打着逃跑的主意。
而且,他在外门日久,也有着一定的威信,所以遇到一些剑宗弟子,虽然表面敌对,却并未完全赶尽杀绝,比划了几下便被放行。
就这样郑闻歌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虽然也不时停下周旋几下,却还真没有遇到多少危险。
他缩着身子,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多时竟从人群包围中脱身,到了广场的外缘。
郑闻歌看看左右无人,几步便钻到了广场周边作为装饰摆设的一把巨大的白石雕刻成的宝剑之后!
他收敛气息,同白石宝剑之后探出头去,见广场上依旧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陆续还有剑宗弟子加入战团,一个个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混战当中,根本就没人多看他一眼。
郑闻歌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悄悄地吁了口气,这才转身,从白石宝剑之后转身,朝着宗主大殿后面摸了过去。
过来宗主大殿,之后便是剑心谷,郑闻歌一路向着北方,因为剑宗弟子多集中到大殿前的广场上,为白玉沉的继任大典忙碌,所以这一路上他几乎就没有遇到一个剑宗弟子。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朝着灵药园的方向前行。
郑闻歌要去的,当然不是灵药园,而是灵药园旁边,楚忆洹的居所。
楚忆洹的居所里在灵药园往东不远,同时可以说处于剑心谷的西北方向,依山而建,是一座石头小楼,门前一片空旷,是楚忆洹三个入室弟子日常修炼切磋之地。
郑闻歌藏身在一颗大树背后,探出头去,目光痴痴地望着石头小楼最东边的一个窗户口,一时竟然有些失神。
雕花的窗户紧紧闭着,似乎如同房内女子的心一般紧闭,不肯迎接一丝天光。
郑闻歌有些犹豫,心中无比忐忑不安。他该直接冲进去吗?心爱的女子就在房内,门窗紧锁,她的心也紧锁。
他知道的,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她便将自己整个人都关了起来,哪怕的楚忆洹前去也不肯开门,更不肯出一言。
当时他心急如焚,然而再想要探视的时候,却被楚忆洹直接给轰了出来,之后更是直接扬言,若是再见到他,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不论!
郑闻歌当然不怕楚忆洹的拳头,但是他怕楚韵卿不悦,所以始终不敢硬闯。
甚至可以说的,到了现在他都不曾真正地向楚韵卿表白自己的心意,如今却骤然前来要带她趁乱离开剑宗,对方怎么可能会同意?
可是,这是他,或者说他们,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这个时间,白玉沉顺利继任宗主之位,之后一切便都是空谈!
所以他犹豫,他矛盾,他进退两难。
许是前面宗主大殿前广场上混战的厮杀声惊动了房中的人,许是时日太久,终于开始向往阳光,更也许是感受到了大树背后郑闻歌心中的呼唤。
那雕花窗户“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女子苍白的脸。
应该是许久没有晒过太阳,女子的脸色异常苍白憔悴,异常瘦削,探出窗外的半个身子却更是如同纸片一般单薄,似乎一阵风便能吹走。
这让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异常显眼,一下就落入了郑闻歌的目光当中。
郑闻歌的心沉了下去,瘦削的女子却微微隆起的小腹,意味着什么,他就是傻子,也能够想地出来。
她的腹中,是白玉沉的孩子吧?
郑闻歌知道楚韵卿看不上白玉沉,却不知道楚韵卿腹中那一团血肉肯不肯放弃白玉沉那个父亲!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游移不定起来,一时之间竟连探头出去也不敢,只是将整个身子依靠着大树,仿佛这样才能获得被支撑的力量。
房间内楚韵卿的眼神空洞中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白玉沉那个卑鄙小人侮辱了之后,竟然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她的心却好像沉入幽暗的谷底,看不到一丝光亮。
难道她真的要不情不愿地怀中这个孩子,不情不愿地嫁给那个白玉沉吗?
她不甘心!
楚韵卿垂下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算计着。从那一夜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这三个月里她不吃不喝,不肯踏出房门,不肯见人,包括自己的师父和两个师兄。
可是到了最后,她竟然怀了白玉沉的孩子!她那么虐待自己,这个孩子竟然还是来了!
不甘和屈辱从美丽的眼睛中掠过,楚韵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想要!
突然,她如同疯狂了一般,凝聚真气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小腹一掌击出。却在最后一刻骤然停止,收回了自己的真气。
她恨白玉沉,可是这个孩子同样还有她一半的血肉!就算白玉沉坏事做尽,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成为白玉沉的孩子,并非他那么一小团血肉可以决定的。
楚韵卿的手掌举起,落下,犹豫,然后再一次举起,始终下不了手,又始终不肯停下。
这个举动反而给了大树背后的郑闻歌勇气,他一下从大树背后冲出,就靠着那一口勇气,直接朝着楚韵卿打开的窗户冲了过去!
楚韵卿被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两步,双手护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面。
这便给了郑闻歌穿窗入户的机会,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地便从窗户中跃了过去,站到了楚韵卿对面!
他也怕楚韵卿失声尖叫从而引来楚忆洹或者她的两个师兄其中的一个,于是身子甫一踏到地板上,便立刻欺身上前,一把捂住了楚韵卿因为吃惊而长大的嘴巴!
“唔……”
楚韵卿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个鼻音,便再也不能出言。她抬起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对于郑闻歌,她不是完全没有印象,然而印象却并不深,只是不知道他突然闯入自己的房间干什么?
郑闻歌完全凭着一丝气血之勇冲了上来,在对上楚韵卿那双虽然憔悴,却依旧不是温雅的眼睛时,那勇气便如同退潮时候的海水一般,刹那间便消失无踪,剩下的便只有紧张和不安了。
“韵卿,韵卿师姐……”他不敢松开捂住对方嘴巴的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四个字,便不知道如何继续下文。
掌心有温热的气息传来,那是独属于他爱慕了许多年的女子的,湿润温暖,一直暖到他的心里,让他的心尖微颤。
心情却因此愈发紧张起来,定定地望着眼前女子憔悴的容颜,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楚韵卿最先镇定下来,知道眼前的男子对自己并无恶意,于是伸出自己瘦削白皙,露出青筋的手,轻轻推开了郑闻歌捂住她嘴巴的手掌。
“我不叫人。”楚韵卿笑容有些苦涩,“你想说什么便说,我听着就是。”
她这样一说,反而让郑闻歌更加手足无措,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垂下头去,不敢与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对视。
“你来到此处,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吧?”楚韵卿的声音虚弱,空灵如同风铃一般,“难道自是为了进来捂住我的嘴巴?”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自己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潮,不过一低头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一丝血色瞬间便又消退下去。
郑闻歌将她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想到她这些时日所受的折磨,再想到今日这唯一的机会,若是再犹豫下去,也许便真如眼前女子所言:他进来,只能是捂住她的嘴巴,感受一丝那温热的气息,便要就此退去,再无相见之理。
郑闻歌能够先后投靠孔微海和沈衣雪,心性虽然不定,然而却绝对灵活,瞬间权衡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上前一步,单膝跪了下来:“还请韵卿师姐恕罪,闻歌才敢继续说下去。”
楚韵卿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郑闻歌壮着胆子,一把拉住那瘦削的地几乎露出青筋的双手。
她心中的惶惑更加厉害,可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小腹,一瞬间涌出的少女娇羞顿时如被冷水浇熄。
一声轻轻地叹息从郑闻歌头顶响起,却重重地叹息在了郑闻歌的心上。对方是他心目中高贵温柔的韵卿师姐,可同样还是一个受到伤害的柔弱女子,他不主动,难道还等着对方先开口吗?
这样想着,郑闻歌握住那只柔荑的手掌更加用力,一下便按到了自己的胸口上:“韵卿,闻歌爱慕你良久,愿与你白首不离,你可愿跟我离开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