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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正月初二(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正月初二(中)

    同是城北易宅门外, 身披藏青织锦福寿及踝斗篷的易老爷,协了管家前来探望缠绵病榻的二叔公。

    “当当当”叩门片刻, 院内有人喊道:“来了, 来了…”

    “吱呀”院门开启, 高管事抬眸见是易老爷, 俯首哈腰说道:“易老爷快请进…”

    “高管事, 我叔公身子如何?”易老爷与高管事并排前行,开口询问。

    高管事恭敬答道:“回易老爷,老太爷吃了一段药眼下有些好转。”

    高管事领着易老爷径直入了老太爷房内,乍见床塌前一抹曼妙桃红身影。易老爷脱口失声唤道:“若水…”

    春若水服侍易灵骞的曾祖父服完药,起身将走却闻有人唤她。

    “咣当”手中汤碗脱手落地四分五裂, 春若水仓皇俯身去捡碎片。

    “咳咳咳, 水儿这是你易叔父…”床榻之上的古稀老太爷,只道春若水不小心并未放在心上。

    “啊哟…”春若水神色慌张, 玉指不慎划破。易老爷冷笑一声道:“多日不见, 春姑娘可好?”

    高管事见春若水划破手指, 上前帮忙说道:“姑娘放着,让老奴收拾吧。”春若水失魂落魄颔首起身,向易老爷欠身行礼便急忙奔出房内。

    “五郎,你何以与水儿相识?”半靠软枕的二叔公,唤着易老爷的乳名。

    易老爷坐至床边,打量一番枯瘦如柴的二叔公, 恭敬说道:“五郎听闻二叔公身子欠安, 略备薄礼特来探望。”

    骨瘦粼粼的老手, 轻拍易老爷手背言道:“五郎有心了,你为何与水儿相识?”

    “何止是相识,这城中谁不知晓春姑娘的美名。”

    “五郎你这是何意?”

    易老爷思及易灵骞横刀夺爱,故意言道:“这姑娘与灵骞是何关系?”

    “这是骞儿未过门的媳妇,待二叔公身子好转,便为骞儿主持婚事。”

    “二叔公竟允许灵骞娶一青楼女子,入门作正妻。”

    “你,你说什么…咳咳咳…”二叔公闻后一阵剧咳,易老爷顺手为他拍背顺气。

    “二叔公,莫要动气,再伤了身子。”

    枯糙老手紧紧抓住易老爷衣袖,提气言道:“五郎方才所说是真是假?”

    “二叔公若不信,便去城中春红楼打听一二。”

    “高管事,高管事…”高管事应声入门,见他家老太爷目赤脸红,心急问道:“老太爷,有何事?”

    床上二叔公手抚胸口,厉声言道:“去,唤公子过来…”高管事伺候老太爷半辈子,岂会看不出此时老太爷处于盛怒。急忙转身出去,向后院疾步奔去。

    “公子,公子…”房内手持书籍阅读的易灵骞,闻声起身开门。

    “高管事,为何这般急色匆匆?”

    “公子快随我去吧,老太爷不知为何大动肝火。”高管事顾不得,拉上易灵骞便往前院匆匆行去。

    易灵骞进入他曾祖父房中,却见易老爷假意恭敬实则一脸得意候在床边。

    “堂叔,今日怎得空前来寒舍?”易灵骞拱手相拜倒是毕恭毕敬。

    易老爷却不理会易灵骞,拱手向床前拜道:“二叔公既有家事要处理,五郎告辞。”

    “高管事…”老太爷挥手示意高管事,送易老爷出宅 。

    待易老爷离去,易灵骞上前询问道:“曾祖父为何发怒,当心着身子。”

    古稀老人枯瘦老手颤抖直指易灵骞,喝道:“跪下…”

    “曾祖父这是作何?”

    “跪下,你这不孝子孙…咳…咳…”易灵骞见曾祖父一阵疾咳,扑通跪下软言劝道:“曾祖父莫怒,身子要紧。”

    风烛残年的老太爷老泪纵横,握拳捶打胸口自言自语道:“辱没门风,家门不幸啊!”

    “曾祖父…”

    “骞儿,你说那位春姑娘可是出身青楼?”易灵骞陡然闻后,瞠目惊愕。转念一眼方才易老爷的神情,继而了然于胸。

    “曾祖父,莫要听人胡言。若水乃是良家女子,绝不是什么烟花女子。”

    “事到如今,你还要诓骗曾祖父。高管事,去唤春姑娘前来…”疾言厉色情绪激动难免又是一阵疾咳。易灵骞爬到床前起身为曾祖父顺气,侧首冲应声入门的高管事吩咐道:“高管事不必去唤春姑娘,在门外候着。”高管事一脸为难望向老太爷,得见老太爷挥手示意转身退到门外。

    易灵骞在床前跪下,垂首不语。床榻之上的曾祖父,痛心疾首含泪说道:“如此看来,你堂叔所言不假。骞儿,你好生糊涂啊!”

    “曾孙并不是有意相瞒,只是唯恐曾祖父无法接纳…”

    “明日便要那姑娘离开…”

    “曾祖父,若水她无依无靠,如今已身怀曾孙骨肉,您让她离开栖身何处?”

    屋内骤然寂静,无人言语。易灵骞抬眸见曾祖父脸色青白,闭目瘫靠在床榻。他只道曾祖父气急攻心昏死过去,扑上床前察看急声呼唤:“曾祖父,曾祖父… ”浑浊之眼无力半睁,叹息挥手道:“你出去吧,曾祖父身子疲乏。”

    “曾祖父好生歇着,曾孙告退。”易灵骞深知曾祖父尚在气头,唯恐再激怒曾祖父,悻悻起身离去。

    床榻之上那双灰暗浑浊的眼眸,望着离去的曾孙背影,伴着“吱呀”关门声渐渐疲惫合眼。

    赵府从前赵媛玉的闺房中,郎中在床榻前俯身为赵媛玉施针。一旁心急如焚的赵夫人,见爱女蹙眉睁眼醒转。匆忙抹泪,抢上前去询问:“玉儿,你感觉如何?”

    赵媛玉侧目瞥见床前一脸关切的父母,以及不远处一脸淡漠的易岚枫,幽幽说道:“母亲,女儿没事。”

    “郎中先生,小女所患何病?”郎中收好银针,温和言道:“孕中不宜多思,小姐只是忧思过度。”

    “孕中…”赵东胜闻后一脸狐疑回眸望向易岚枫。

    易岚枫骤然蹙眉眸色深沉,心道:莫非是那夜。

    赵夫人闻后欢喜不已,拉住爱女白皙柔荑,佯装责备道:“你这孩子,怀有身孕竟不自知。”

    赵媛玉置若罔闻闭口不言,眼神复杂望向易岚枫。赵东胜难以置信,再次问道:“先生确定,小女身怀有孕?”

    郎中只道赵东胜质疑他的医术,略有不悦道:“这位老爷若是不信,另请郎中为小姐诊脉。”

    “老爷您这是高兴糊涂了,管家送郎中出府。”赵夫人喜上眉梢,朗声吩咐管家。

    待郎中离去,赵老爷眉宇阴郁冷眼道:“岚枫,你随老夫出来。”言毕径直先行离开房内,易岚枫扫了一眼赵媛玉转身离去。

    赵媛玉忽而浑身发抖,扯过锦被蒙首似在哭泣。赵夫人只道女儿是喜极而泣,轻声安抚道:“玉儿,当心身子。”

    赵媛玉回想方才易岚枫离去之时,眼神阴冷。只觉身子发寒,颤栗不断。

    “玉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母亲再请郎中回来…”赵媛玉起身急忙拉住赵夫人说道:“母亲,女儿无事。只是近来天气寒冷,有些畏寒罢了。”

    “如今你切莫要当心着身子,母亲到厨房为你做些吃食。”赵夫人满眸慈爱为赵媛玉掖好被角,转身关好房门离去。

    床榻之上,赵媛玉轻抚腹部神色呆滞不知是喜是忧。

    那边,易岚枫随赵东胜到了赵府书房之中。

    “岚枫,你可知小女有孕一事?”赵东胜怒拍身前红木书桌。

    “晚辈,并不知晓。”

    赵东胜回身正面相对,正色道:“但愿你不是那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易岚枫虎口握拳暗自忍耐,赵东胜继而言道:“既然玉儿已身怀有孕,和离之事就此作罢,你可有异议?”

    易岚枫拱手相拜,一字一顿咬牙言道:“晚辈并无异议。”

    赵东胜深知易岚枫于赵媛玉并无夫妻之情,可如今爱女有孕唯有将错就错,故而软言劝道:“老夫知你心有不甘,只是木已成舟望你好生待玉儿。”

    “晚辈,自有分寸。”

    “此事,先莫让姌姌知晓。”

    “这是自然。” 易岚枫心中愧疚不已,他与他的姌姌关系方才缓和。如今赵媛玉却身怀有孕,这让他情何以堪如何面对心爱女子。

    春红楼那夜的记忆,依旧模糊不清。如今赵媛玉身怀有孕,莫非当真是那夜珠胎暗结。

    “岚枫,岚枫……”连声呼唤易岚枫方才回神,赵东胜只道易岚枫一时难以接受,并未过多指责。

    午膳过后,易岚枫便告辞回府。

    马车之中,氛围压抑紧迫。赵媛玉本想留在娘家赵府小住几日,奈何礼数所规不得不随易岚枫回易府。

    “你早已知晓身怀有孕之事,昨日故意诓我和离之事?”

    赵媛玉即便未仰首,亦能感知易岚枫周身阴沉之气。

    “易岚枫,我……”

    “一向伶牙俐齿的赵大小姐,也有支吾难言之时。”易岚枫心中烦躁,强压怒火,言语自是刻薄至极。

    “你若不喜欢,送我一碗堕胎药便可一了百了。”

    “赵媛玉,莫要激将于我。”易岚枫虎口握拳,一拳打在身下马凳之上。力道之大震动车身,惊动车外赶马的阿金。

    “少爷,出了何事?”

    “莫管闲事,好生赶马。”

    “是,少爷。”易岚枫厉声喝道,阿金岂会不察他家少爷此刻犹如暴怒猛兽。

    “要你何用,要你何用……”赵媛玉满眸委屈,竟然握拳捶打腹部。

    易岚枫虎口钳住赵媛玉的手腕,冷若冰霜道:“够了,你若不想要这孩子,随你意。”继而易岚枫凝目阴冷言道:“莫脏了我易府。”

    “脏了我易府”这句话犹如利器戳心之痛,赵媛玉神情呆滞仿若痴傻之人,忽而一时哭一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