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看着手中的捷报,舞阳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原本他还在为前线战事担心,结果一转眼的功夫,进攻衡阳的叛军就灰飞烟灭。
“击溃叛军十万,斩杀敌军一万八、俘虏敌军五万六”,这是可查的战绩。
稍微修饰一下数据,送到皇帝手中的时候,战果还可以再放大一些。
战斗发生在江边,大量的尸体被江水冲走,少了一些首级是正常的。
事实上,自平叛大战爆发之后,官军上报的叛军兵力都是自己宣布的。
叛军自号十万大军,官方数据上就是十万。
叛军说出兵二十万,官方数据就是二十万。
核实真伪是不存在的。
锦衣卫刚刚恢复,在地方上的许多分支,都遭到了毁灭性破坏。
没有专业的情报机构,情报搜集上,甚至赶不上白莲教。
人家常年遭受官方的打击,都没有被剿灭干净,没有情报支持是不可能的。
派出再多的探马,也只能根据敌人的行军队伍长度,或者是从营帐数量进行预估。
不想自找麻烦,干脆就简单点儿,直接拿叛军自己公布的数据用。
在进行战略部署的时候,通常都是对着敌人自己宣传的兵力数量拦腰砍上一刀,然后制定初步的对敌方案。
幸好这年头大家都喜欢吹牛逼,只有虚增兵力的,没见谁少报。
万一叛军出现一个老六,反其道而行之,官军非得吃大亏不可。
“恭喜侯爷!
有此大胜在手,接下来定能生擒贼首,攻克长沙,平定湖广……”
安庆丰当即上前说道。
同三省总督同城办公,双方的衙门紧挨着,他这个广东巡抚当的相当憋屈。
理论上来说,总督和巡抚之间权力相互制衡。
可惜现在是战争时期,舞阳侯是钦差大臣,后面挂了一堆头衔。
惹不起,又躲不开。
每次遇到重大事务,他都必须过来走一遭。
收到捷报还好,舞阳侯心情高兴,不会找他的麻烦。
如果是前线战事不利,舞阳侯心情糟糕的时候,他就苦逼了。
作为上官,想要挑下属的刺,实在是太容易了。
“行了,本侯没有奢望,一举荡平叛逆。
活儿都让我们给干了,岂不是显得同僚们很无能!”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阴阳徐阁老。
不过这种话,舞阳侯可以说,其他人却不敢接。
当朝阁老,清流党领袖,还是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徐文岳的权势绝非一般人可比。
包括舞阳侯自己,论起手中的权柄而言,也比徐文岳差的远。
敢拿徐文岳开涮,那是他身份特殊。
仅仅只是调侃几句,又不是实质性的针对,两人顶多也就打打嘴仗。
其他人不自量力参与进去,那就是对自己的仕途不负责。
为了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安庆丰随即开口说道:
“侯爷,衡阳大胜之后,正是扩大战果的好时机。
李指挥使只是上报了战绩,没有提及下一步作战计划,要不……”
“行了!
接下的仗怎么打,老夫自有计较,你无需操心。
有这闲功夫,不如抓紧时间组织民众恢复生产,争取多给朝廷创造税收。”
不等说完,舞阳侯就挥手打断道。
军事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他的短板,偶尔忽悠一下还行。
若是深入进行讨论,岂不是暴露自己的无能。
在官场上混,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自毁人设。
朝野上下,大家都知道他舞阳侯兵法娴熟,拥有将帅之才。
想要过的舒服,就必须把这个人设延续下去。
目前进展的非常顺利,甭管他是怎么指挥的,反正前线捷报不断,就证明了他的能力。
在前线奋勇杀敌也好,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也罢,大家要的只是胜利。
按照现在的节奏发展下去,搞不好未来史书上,提及大虞名将的时候,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并且这个评价,还不会太低。
毕竟,他的军旅生涯虽短,却是未逢一败。
巡抚都碰了一鼻子的灰,在场的其余官员,默默收回了表现的心思。
前线主将是自家总督的嫡系,他们这些本该成为亲信的属官,反倒成了外人。
除了暗自感叹怀才不遇外,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
赣州府。
看着转发过来的捷报,韦致远被气的脸色铁青。
凡事都怕对比,明明他率领的部队比李牧这位主将还多,结果战绩却不到人家一个零头。
人家的战绩十万起步,感觉叛军就是纸糊的。
到了他这里,区区一个赣州,都没有拿下。
为了完成任务,还被迫分兵进攻吉安,才勉强应付过去。
可问题是叛军对吉安的重视程度,远比赣州要高。
赣州都没打下来,吉安地区的攻势,自然也不容乐观。
“战报你们都看了,不说和人家广西兵比,总该比广东那些残兵败将强吧!
可是现在呢?
景总兵已经收复韶州府,郴州攻防战也进入到了关键阶段。
人家可是放出了话,要在十天之内攻克郴州。
减去中间讯息传递的时间,估摸着收复郴州,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
我们如果迟迟没有战果,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
老夫被革职问罪,你们的仕途,也要就此终结!”
韦致远语重心长的说道。
为了鼓舞军心士气,他也是费尽了心思。
怎奈下属们在战场上划水惯了,突然碰上硬仗,一个个都不行了。
反正都是糊弄上面,平常时期他也就担待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特殊,如果没有一份能拿出手的战绩,战后他肯定会被清算。
虽然大虞最近几十年,对实权武将的处理,大都是罚酒三杯。
可那是针对战功彪悍的实力派将领,朝廷忌惮他们手中的实力。
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都能够轻拿轻放。
对他这种战绩一塌糊涂的将领,朝廷可不会手软。
想要拥兵自重,那也要本钱够足才行。
朝廷若是对他动手,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这个总兵倒霉,下面的将领,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上面只要想查,那就不愁找不到问题。
无需施展任何盘外招,仅仅在规则体系内,就可以把他们合法的干掉。
“总兵大人,真不是我们故意拖沓。
着实是叛军太厉害,我们在战场上,很难占到便宜!”
“总兵大人,邓参将说的不错,确实是叛军太厉害!”
……
“砰!”
一众将领纷纷叫苦,气得韦致远猛的一拍桌子。
“真当老子,在和你们商量呢?”
“告诉你们,如果不能尽快收复赣州和吉安两府,上面问责下来谁也别好过。
别觉得你们的位置,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铁杆庄稼,就没人动的了。
自白莲教叛乱以来,被杀的宗亲藩王都不在少数,战死的文臣武将更是不计其数。
真要有那么一天,老夫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屈辱的丢官去职。
这是一份请战文书,上面的内容是希望总督大人能组建一支武将敢死队,希望最后不会用到。
知道你们为难,所以老夫顺便也替你们报了名,大家不用谢我!”
听了韦致远的话,原本没当一回事的众将,瞬间变得脸色铁青。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韦致远已经被碎尸万段。
这手段实在是太毒辣了,分明就是拉着大家一起去死。
最关键的是这种请战文书,基本上都会批准。
只不过一般这么干的将领,都是犯了重罪,没有办法脱身。
为了不牵连家族,才选择的悲壮死法。
他们现在的情况,明显没到那份儿上。
战场上进攻不利的官军多得去了,如果都要进行治罪,东南诸省中一半的将领都要被问罪。
法不责众,在战争年代同样适用。
朝廷还需要他们平叛,就不能在这上面太较真。
当然,作为福建总兵韦致远,大概率会被杀鸡儆猴。
很明显,韦致远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搞出了同归于尽的玩法。
“总兵大人,犯不着啊!”
“对呀,总兵大人。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没必要如此!”
……
恢复理性后,一众将领急忙劝说道。
大家一起充当敢死队,福建的官军就废了。
一下子把将领抽空,就算朝廷马上补充新的将领,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形成战斗力。
可是现在的情况特殊。
在三省平叛联军中,他们根本没法发挥多少作用,还要消耗大量粮草物资。
性价比太低。
现在朝廷财政空虚的厉害,军费都要总督衙门想办法自筹。
为了削减开销,搞不好舞阳侯真的会顺水推舟,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当炮灰。
大不了处理完他们,把福建的几万大军放回去。
只要听到能够不打仗,估摸着下面的士卒都会高兴坏了,根本不可能为了他们闹腾。
事后把节省下来的军费,全部花费在能打胜仗的几支部队身上,没准还能取得更加显赫的战绩。
朝廷不会在乎,参与平叛的军队有多少,皇帝只想看到官军剿灭叛乱。
捋顺了思路后,大家都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