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士兵拉着空车，格外的轻松，问队长道，
“队长，四百两银子啊，这一石是多少钱啊？”
“操，你特娘的不会自己算啊？二百两银子就是二十万文钱，这是两千石粮食，一石那不是二百文吗？”
“嘿嘿，俺不识字，也没学过算筹，不过这价格可不低啊，我老家的粮食，才一百文钱一石，这真是血赚啊，燕人会这样吃亏吗？”
队长冷笑一声，说道，
“凉国贫瘠，被我们完全打废了，今年是产不出一点粮食来了，要恢复生机得二十年。
燕军要吃粮食，就得从盛京往这边运，那路可太远了，就算是他们就地屯田，那不也得秋天才能收吗？
这段时间他们吃什么？燕国朝廷还得赈灾呢。
给灾民粮食，给大军粮食，从坤地和齐地运过来，路上就得吃多少？
你花一千文买十石粮食，抛去民夫路上吃的，估计就剩两石了，这两石，可是一千文实打实的买来的啊。
一石相当于五百文，而买我们的，两百文就够了。
你说，哪个划算？”
士兵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打仗还得会算账才行啊。”
“你那不是废话嘛，不会算账当什么大帅？每天人吃马嚼的，那不都得主帅精打细算？
你以为打仗就是一群人拉着一堆粮食拿着武器过去干就行了？
要出动多少人、路上要吃多少粮食、要打多久、要带多少粮食、后续运送粮草队伍每天要运多少、折算损耗等等，这些都是要主帅算的啊。
你以为主帅就光会打仗就行了？这里面学问多着呢，学着点吧。”
“是是是，我没文化，难怪我当不了大帅呢。”
“切，就你不识字这一点，你一辈子也当不了大帅。”
士兵兴奋的连连点头，说道，
“燕军省了钱，我们赚了钱，这样一来，双赢啊。”
“可不是嘛，赢麻了。”
队长得意一笑。
全都赢了，那谁亏了呢？
黑夜中，士兵的眼神，逐渐变的幽深冷冽。
回到了关内，悄悄关上门，他们来到了粮草营之中。
已经快凌晨了，他们都赶快回去睡觉了。
士兵看了看周围，拿着纸笔墨汁和油灯，悄悄躲到了茅厕，趴在墙上快速写了起来。
……
固原郡，一片山谷中。
燕军队伍正慢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后面还跟着不少的百姓饥民。
燕扶摇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好奇道，
“这里便是白武安活埋那四十万大军的地方了吗？周围还飘散着血腥味和尸臭味道呢，难以想象，当初赵扩手下的那四十万凉军，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啊？”
沈长恭笑道，
“那还不简单，七八天不让你吃饭喝水，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绝望了。”
“呸，还贫嘴呢，这白武安真不愧那人屠之名啊，四十万人，说活埋就活埋了，还好我们燕军从来不杀百姓。”
“后面跟着的那些饥民，陛下准备怎么处理啊？一起活埋在这里？”
“你瞎说什么呢，他们都是大燕的子民，朕怎么可能杀他们？
他们愿意跟，就先让他们跟着吧，每天拿出来少量的米让他们死不了就行。
兴庆府那边，刚刚从坤地运过来一大批粮食，够解燃眉之急，到时候让他们先留在那里吧，先活下去再说，慢慢再派官员治理民生，发展地方。”
说到这里，燕扶摇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
“原本朕是下了大决心，治理凉地来赈灾的，可没想到，我们接手凉地太晚了，百姓们要是死光，要么已经迁徙跑光了。
南边的百姓，要么逃荒到了齐地，要么就是秦国和魏国。
北边的百姓，活下来的，也都跑到了兴庆府和坤地。
朕原本还担心，千里迢迢长途跋涉的运粮赈灾，会消耗太多呢。
现在看来，人都快没了，还赈什么灾啊。”
沈长恭也叹息道，
“原本我们估计的，凉地用二十年一代人就能恢复元气，现在看来，没个一百年怕是不行咯。
这片地方，十室九空都不足以形容了。
简直就是千里无鸡鸣啊。”
燕扶摇叹息道，
“都怪凉皇太狠了，白武安也太狠了。凉地本就人口少，资源少，凉皇还把全国的壮丁都给召集了，又被白武安全部活埋了。
没了壮丁，没了粮食，剩下的孤寡老弱，就只能啃草根，吃树皮，吃观音土。
可是这群山荒漠之中，连这些东西都是奢望。”
沈长恭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你也别太自责了，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结局都是一样的。
当凉皇招收全国壮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样的悲剧，他直接不管百姓的死活了，人口都断层了，粮食也断层了。
这一仗打下去，不管输赢，凉国都得亡。
就算是赢了，老百姓也该起义了。”
“唉。”
燕扶摇深深的叹息。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耗费太多粮食赈灾了。
因为没人了。
他们走到了山谷的北侧，身后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哭声。
沈长恭询问外面的侍卫，侍卫说道，
“陛下，王爷，那些百姓，在哭那一座活埋的坟坑呢，他们听说这里埋了四十万壮丁后，全都在哭，在痛骂白武安。”
沈长恭点了点头，对马车内的众人说道，
“这些人的亲属，可能每一家都被招了壮丁，只知道死在了战场上，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现在知道了，他们想要祭奠一下自己的亲人，也是应该的，咱们出了山谷，在外面休息吧，等他们过来，给他们做点饭吃。”
“好吧。”
出了山谷，众女看向了北边，江若雪看着那痛苦哀嚎的百姓，既心疼又愤恨，
“夫君，这白武安真不是东西，竟然活埋了这么多人，以后你不要招降他，别跟他来往好不好。”
沈长恭悠悠一笑，说道，
“你夫君我杀的人不比他少，还有，后宫不得干政。”
江若雪吐了一下小舌头，拉着小乔快跑了。
沈长恭算了算日子，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秦国那边该有动静了，白武安，估计也快要被调回咸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