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而不费的事，谁不喜欢。
“道人说笑了，老孙哪来的因果可换。”
孙悟空毕竟是猴哥，可不是八戒，哪里会如此轻易的应承人因果。
人情债最难还的道理，孙悟空可懂了几百年了。
再说。
能让陆压道人这样的隐世大能，都在乎的因果，怕是真的只有蠢笨如猪的家伙，才敢应下。
“大圣何须轻贱自己。”
轻贱你个狗头！
一听陆压道人这话，孙悟空心下都给气笑了。
这又打又捧的手段，还真的是下作。
“道人怕是不知，老孙着实被那西天给吓着了。那大和尚，见了老孙之后，只那么一伸手，便有擎天巨手笼罩四野八荒，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一举就给拿了。”
“若不是得天之幸，老孙还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怕是如今也只能吃斋念佛去了。”
“粗茶淡饭也好，风散露宿也罢……老孙都可以受得住，可日日做个木头死人，还真个不如让老孙死了干净。”
孙悟空言语间很有掏心掏肺的意思。
实际上，这些话却是专门说给陆压道人听的。
“老孙如此一废猴，焉能承续道人所谓的因果。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孙悟空一幅灰心丧气的模样，看的陆压道人牙根都有些发痒。
倒不是，他看出孙悟空故意诓他。
而是陆压道人总感觉，孙悟空说来说去，就是想要狮子大开口，甚至想要先知道那因果是什么，再说其他。
原本。
陆压道人想的是，想让孙悟空承下因果，再说其他才好。
只要孙悟空一口应下，有着陆压道人妙法作见证，有些事想改，都无法可改了。
想得挺美，奈何孙悟空不上当。
“大圣可知，如今这五庄观外，来了多少罗汉菩萨，又有几位佛陀藏于暗中？”
“镇元子道友为了大圣，怕是要担下惊天因果了。”
“道人不说，老孙还真个不晓得。看来日后，老孙定要多来五庄观中走动走动，如此神圣，老孙定要交好才是。多谢道人指点，老孙在这里谢过了。”
这么说着，孙悟空还真的冲着陆压道人抱了抱拳。
如此模样的孙悟空，见的陆压道人，眉头都有之字纹了。
“大圣，你我之间又何必遮遮掩掩！”
见绕圈子，甚至施心机，都不能让孙悟空露半点话锋，再看五庄观外，镇元子大仙和弥勒佛已然说的眉开眼笑，陆压道人有些急了，“大圣有所求，我亦有所求，不如随了此缘法？”
装傻孙悟空是认真的。
被一群专业演员，演了几百年，要是孙悟空还不长心，才怪了。
陆压道人越是如此，孙悟空越是不会松半句口。
若是一般因果。
直接说开就好了，就如之前的镇元子大仙。其所需所求，他孙悟空出的起，也不在乎那杨柳枝暂时寄在五庄观中。
最多也是靡费一些三光神水而已。
换来三十年的轻快，孙悟空觉得值。这就够了。
而眼前的这位道人，孙悟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是要上套的姜子牙，就差陆压掏出钉头七箭书来了。
“道人以为，老孙和那些菩萨、佛陀，可堪一比？”
“老孙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孙悟空自认无能，让陆压道人半肚子的话，都成了废话。
稍稍沉默。
眼见五庄观外的弥勒佛，周身佛光大显，身后隐隐有世尊如来的光影显化，陆压道人便晓得，这是镇元子说服了这位未来佛，就等世尊如来做最后决断了。
虽然听不得弥勒佛与镇元子，到底是做得何等交易，陆压道人却晓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大圣，可知这世间有九处极为神异的汤泉。”
根本不等孙悟空开口，陆压道人自顾自的又道，“正是那香伶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潢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汤泉和那濯垢泉！此九处汤泉，自上古而生，至今也不知多少年月了。”
“如此汤泉，说来也神异。”
“上古巫妖之时，曾有十日出而大地燃，如此惹恼了那土巫氏的一尊大巫，致使其神弓落九日。而那九日落下之地，日后得了些许造化和灵机，才有了那九处汤泉。”
“老道如今所求大圣的因果，正是自这九处汤泉而来。”
汤泉？后羿射日？！
孙悟空眨巴眨巴猴儿眼，好似明白了什么。
陆压陆压，这名字就是老乌鸦的意思，孙悟空早知道。
只是没想过。
这老乌鸦寻自己的因果，竟然是为了他的九位兄弟。
总该不会是，那九只金乌，还有复转而活的可能，让老孙去救一救吧？
想到此间，孙悟空没来由的都打了一个寒颤。
那金乌惹不起！
天晓得，当年他们十日齐出，到底晒烧死了多少洪荒生灵，弑杀了多少巫族人族之众，说不得洪荒万族都与其有仇怨。
这要是救了……
“道人的意思是，那汤泉中有宝，想让老孙帮你取来？”
“自然不是！”
一听此话，陆压道人的眉头都在发紧，稍稍犹豫又道，“大圣不知，那九处汤泉中，有九滴金乌神血，需德天之灵才能承续。若是能得九滴神血，得以巧法炼化，自有大日之能相随。”
“当然，此间也要受那大日因果。”
“老道是想，让大圣炼了那神血，了了那九处汤泉的因果。”
陆压道人避重就轻，根本不提什么巫妖量劫，什么十日因果，巫妖因果等等。
好处坏处一起说，为的就是让孙悟空懵知懵懂，好轻易的答应下来。
“这个不好吧。人家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要偷坟掘墓的，不妥不妥。”
“老孙虽然不懂什么人道礼仪，也知这事做不得。”
老乌鸦，你还真敢想！
孙悟空算是服气了，真的没想过，老乌鸦在这等着自己呢。
孙悟空又不是真的四六不懂的野猴儿。
哪怕是菩提老祖没教诲他多少，自娲皇宫也没学来什么算计，知晓什么洪荒过往因果。
可架不住，孙悟空前知。
才不上套。
“大圣，莫要忘了，想要说服那西天，宽容大圣三十载，可不容易。”
“那古齿，更是旷世难寻！错过这一遭，大圣日后再也无处去寻，再也无法可想！”
眼见底牌都漏了，孙悟空还是不上趟。
陆压道人此刻都有了心思，直接擒拿了孙悟空，送他去九处汤泉好好的洗洗澡了。
到时候。
大不了亲自下场施展秘术，将那九滴神血，炼化入孙悟空的灵身之中，也就好了。
只是如此一来，有些因果，他最少也许承续三成。
真的有些划不来。
“大圣，有了那古齿，也许太久之后，圣人难说……可成个先天神圣，对于大圣而言，也是水到渠成。”
“大圣莫要小看那先天神圣，同为大罗，只有先天神圣才有三成可能，接那天地之真。行诸道诸法，得混元道果。”
陆压道人此时所说的混元道果，自然不是混元大罗金仙。
而是准圣之说。
“大圣可知，如今这天上地下，不知多少混元之能，其九成九之说，都乃先天之灵。”
“能成混元，得一些因果，又算得了什么。大圣以为呢？”
“这个嘛……道人可否等些时日，让老孙好好想想？”
孙悟空本来还想随意搪塞陆压道人一二的，可见他，刚刚眼露煞光，也只能用个拖字诀。
有过地府、东海，甚至是闹天庭一遭。
孙悟空长心了。
这些神来神去的大能们，只要在他孙悟空身上有了算计，只要不能来文的，便会来武的。
真可谓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齐天大圣之名，响彻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圣如此莺燕，还真是不痛快。老道便当大圣答应了！如今，趁着镇元子道友说服了那西天和尚，老道也正好为大圣，去说道一二！”
这么说着。
根本不待孙悟空在言语什么，一个闪身，顿时没了影子。
下一息，这老乌鸦已经到了五庄观外，接过了世尊如来的话头，开始帮着孙悟空，说服两位如来了。
见此，孙悟空忽然觉得，这猴生太难了。
送上门来的宝贝、机缘，明明他不想要的，偏偏有些人要给，也是要了亲命了。
……
七桥山，风云洞。
一向低调隐忍的六耳猕猴，自天庭悄然回转之后，一直在洞中闭关修行。
此次，听从观音菩萨所劝，去天庭走了一遭。
自然不是白去的。
被如来佛祖悄然藏匿其真形之后，又传了一门六道琉璃金身法，只要修成，日后只需轮回六道，自可成佛作祖。
只是这一日。
一道血光不知从何显化，直直的落在了七桥山下。
却见那血光微微一抖一转，很轻易的就化为了一位道骨仙风的老道人，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小曲，略带着几分荒古诡异之气，一路朝着风云洞而来。
路上的诸般禁制，好似完全无视了这老道人的存在。
直到他走到洞口，随意伸手敲了敲紧闭的顽石洞门，洞中的六耳猕猴竟然才有了感应。
“谁？是谁……”
六耳猕猴自然不止这一处洞府。
不过这风云洞，却是六耳猕猴布置最久，最隐秘的一方洞府了。
此间山脉来了总总三百余仙家洞府，就没有一人晓得，六耳猕猴才是风云洞的主人，甚至连那观音菩萨，都不晓。
要的就是一个隐秘，一个安稳。
心念一转，六耳猕猴轻易的感知到了洞口的老道人，更是惹得心中有些不安。
看不明，感知不清！
明明老道人就生生的站在那里，可在神念之间，老道人却如雾如风，叫人抓不住点滴的气机、痕迹。
“有可能是一位大能！！可我何时，招惹了这么一位……”
思来想去六耳猕猴也不得要领，却也知道，被这么一位寻上门来，想跑想躲是没可能！
心中有了盘算，六耳猕猴直接洞开了府门，亲身相迎于洞口，“见过前辈！”
“六耳有礼了！不知前辈……所谓何来？”
很直接，很干脆！
看着眼前的猴子，听着其言其语，老道人不由的轻然一笑，“你这猴子，倒是个心有千千的。贫道此来，正是想要救你一救，你可愿听？”
“请前辈指教！前辈快请进，寒府破落还望前辈多多包涵。”
什么愿不愿，什么救不救。
六耳猕猴是半句都不信的。想他活了不知万千年，什么样的道人神仙没见过，被坑的多了，自然长心了。
却更明白。
面对这样的大能，除了顺着，只能尊着敬着，别无他法。
佛门也许靠得住，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修行之人，何来外物之惑。”
老道人进了六耳猕猴的洞府，也不见外，见这猴子请他上座，自然而然的就落座了。
还伸手捏了两颗灵果，扔进了自家嘴里。
尝了尝味，这才又道：“你这猴子，本是天生地养的精灵，按照常理来说，既然天地生你养你，自然有你的造化机缘。只可惜，你前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这才一路莽莽。”
“最终，却又沾染了那西方的厄气。真个是个倒霉的猴子。”
老道人不开口便罢，一开口说的六耳猕猴都是一阵的不敢想，不敢言。
他和西方的因果，可未曾告诉过任何人。
他也相信，不管是观音菩萨还是那位世尊如来，也不可能暴露他的丝毫痕迹的。
可眼前的老道人，却一语道破。
还说什么前身前世？！
“还请前辈教诲！”
“教诲个什么，生来长来……谁不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旁人说的又有屁用。人家的道，人家的法，和你有何干系。你这猴子，可曾见过任何一人，承了他人的道理因果，能成大事的？”
“今日贫道就教你一个乖，有些东西，不是等来的，也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你抢来的。”
“当世间只有一道一法，尽数归你之时，你不成道谁成道？凡是挡在你面前的，一路杀过去，也就是了。”
老道人敢说，六耳猕猴都不敢听了。
那言语间说的轻渺渺的，却杀意横行，很有杀干净天地诸生，只成我道的意味。
并且。
六耳猕猴听懂了，却又不想确认。
“怎么，听不到贫道的话？”
“还是说你听懂了，觉得贫道说的不对？”
老道人飒然一笑，指了指身前盘中的几颗灵果，又道，“猴子，你说说，就像是这盘中的灵果，若是世间就有这么几颗，你说他们值不值钱，甚至用钱来衡量他们的价值，那都是虚妄！”
（感谢大家的资瓷，半夜床上爬起来码字，今天分量加倍！！客官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