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系那个爱唱歌的哥们抱着吉他,倚在宿舍门口唱《赤裸裸》,定定地望向经过这条走廊的方自归。爱唱歌的哥们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而挎在腰上的吉他挡住了他的内裤,让人觉得他不但唱得是《赤裸裸》,演的也是《赤裸裸》。
天渐渐热起来了,男生宿舍里打赤膊的同学越来越多。然而这种变化出现时,方自归却不用郑重地向莞尔发出通知——即日起,不要轻易造访一零一。因为,他跟卢莞尔分手了。
方自归好歹是个神,虽然是档次比较低的懒神,毕竟还是主动打响了男生反抗美女压迫的第一枪,比此时依然被动的阿远和丁丁厉害一些。但方自归向莞尔提出分手,确实不像理性经济人所为。分手前,方自归享受着莞尔的小菜、拥抱和香吻,莞尔家的洗衣机还可以帮他洗外套和长裤,而方自归却在没有找到经济学上的“替代品”和“互补品”的情况下,竟然淡淡的一句“这个队我不排了”,就把莞尔提供的一揽子商品和服务全部放弃,严重不符合方自归经济学爱好者的称号。
在爱情这个自由竞争市场上,虽然来自曾昊的竞争越来越大,可方自归此时对卢莞尔的市场占有率,远高于曾昊,方自归突然间拱手让出全部市场,绝非一个理性经济人所为。想追莞尔的人很多,方自归明显是弱势的一方,他居然还造反了。
理性的经济学无法解释方自归的行为,看来只好在不那么理性的情感上找找原因。
此时,阿远虽然也倍受美女压迫,但没有冒出一丝起义的思想,尽管他来自一个因起义而闻名的城市——南昌。
方自归的起义像南昌起义一样,暗中策划实施,但与南昌起义不一样的,是方自归起义后没有公告天下,结果宿舍里谁都不知道。莞尔好一阵子没在一零一出现,室友们都没有疑心,因为,现在到了赤裸裸的季节。
如果室友们细心,会发现方自归这段时间有些反常,只不过,室友们都没打算对方自归太细心。
这阵子,方自归用裸拳打墙的频率高了一些,这是不符合校园规律的。同学们的怪癖,比如韩不少蹲在凳子上吃饭,狗子冬天冲冷水澡,都会在集体生活中逐渐淡化并消失,而方自归用裸拳打墙的行为,却在大二快结束时得到强化,非常反常。
就在方自归强化怪癖的这段时间,碰巧发生了两件事。
一零五宿舍是电十八的四个男生和材料系的两个男生共用的,其中一个材料系同学是兽的山东老乡,有时一零一忘了锁门,老乡就会溜到一零一串门。这天,不知道老乡从哪里搞了两副拳击手套,晃到了一零一。
“老夏,咱俩玩玩儿拳击?”老乡对老夏说。
“不玩。”老夏一口回绝。
因为老夏外形威武,老乡就盯上老夏了,然而绍兴师爷对这种匹夫之勇非常不屑,老乡求战未果。
“阿远,怎么样,咱们来?”老乡非常诚恳地邀请阿远。
“玩玩儿可以,但是不能玩真的啊!”阿远说。
“你放心,皮手套很厚。你试试,打上去不疼的。”
那天有些遗憾,曾经勇斗卷毛狮子头的丁丁不在宿舍,阿远自不量力,决定为了一零一的荣誉与老乡一战。于是,几人把桌子凳子都拉开,在宿舍里腾出一块空地。
与兽不同,老乡是个名副其实的山东大汉。阿远虽然高度超过老乡,无奈体格相差太远,缠斗了十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拱手认输了。
“嘭,嘭。”老乡用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拳互相碰撞,意气风发道,“还有谁来?”
方自归已经看了老乡和阿远的缠斗,心中有底。老乡再次叫阵时,心想今天还没来得及打墙,那就打他吧。“我来!”
戴好拳击手套,两人交起手来。老乡身高臂长,方自归机动灵活,互相试探了几个回合,老乡动作慢了一点儿,露出一个破绽。
“啪!!!”
老乡左脸颊被方自归一记重拳击中,那动静,就像爆了一个气球。
老乡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幸好肩膀撞上一个床架子,止住跌势。老乡一阵懵,床架子一阵乱晃。
等老乡回过神来,还要再战,于是两人继续开打。五六个回合后,老乡又露出一个破绽。
“啪!”又炸掉了一个气球。
方自归一记重拳,又击中了老乡的脸。老乡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张床上,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
比赛结束。这一役以后,老乡再也没有到一零一打过拳,只打过牌。
不久后,宿舍里又发生一件事,几位室友就把方自归的战力想像得过于强大了。
“啊?!”这一天晚自习结束后,丁丁回到宿舍,大叫一声,把室友们吓了一跳。
丁丁吸引了大家注意力后,又是一声大叫,“神!这是不是你干的?”
原来,丁丁发现自己床铺上盖着一大块厚厚的墙皮,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最近方自归强化怪癖,丁丁立即怀疑是方自归打墙把天花板震落了。
方自归这个“神”当然没有这样的神力,否则该文学形象,就不该出现在现实主义题材的《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而应该出现在《射雕英雄传》之类的小说里。方自归平时打墙的位置靠近自己床铺,把方自归和丁丁两人床铺的位置连起来,正好是房间的一条对角线。室友们研究了一下,丁丁最后也相信楼板掉下来的根本原因在于老楼年久失修。然后,丁丁就上纲上线了,直接惊动了六分之一。丁丁大呼小叫,让六分之一不得不亲临一零一视察。
在六分之一视察的时候,丁丁义愤填膺地说:“如果正好是睡觉时候掉下来,砸到脑袋怎么办?破相了怎么办?学校负得了这个责吗?”
丁丁做为受害学生代表质问六分之一时,完全不给六分之一面子,报了那次在学生处被六分之一骂得晕头转向的一箭之仇。后来,六分之一果然忌惮丁丁的威胁,大动干戈,组织工程队对东八楼的所有宿舍进行检修,忙了几星期才完事。
但是天花板掉落当晚,半夜谈时说起这个事故,方自归终于把自己已经起义的故事交待了。
当时老夏嘲笑丁丁道:“你以为神练的是葵花宝典啊?这么远把天花板震下来。”
韩不少笑道:“世界上哪有什么葵花宝典?都是扯淡!”
兽能够从一切事物中联想到爱情,道:“神不会练葵花宝典的。他有系花在手,怎么舍得自宫呢?”
这时方自归说:“我和系花已经分手了。”
寝室里沉寂了一阵儿。
这时,方自归和莞尔已经分手一个多月了,趁这个机会,方自归决定还是把起义的消息公告天下。反正,大家早晚要知道,要是卢莞尔哪天和另外一个男生手拉手在校园里溜达,自己在室友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岂不是更加支离破碎?
方自归是一零一宿舍爱情的先驱,想不到先驱成了先烈。阿远有些同情地说:“神,你不会真的自宫吧?”
“放屁!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留着小弟弟以后还有用呢。”
方自归虽然嘴硬,这晚夜深人静,还是想起这学期刚开学时,自己那天在人民广场给莞尔过二十岁生日。
当时人民广场上开了一个劝业市场,乱哄哄的,据说是政府为安置下岗职工办的。可方自归拉着莞尔的手逛这个乱哄哄的夜市,还特别开心,给莞尔买了顶帽子做生日礼物,吃夜市里的大排档时,方自归还笑着对莞尔表白:“在一个寒气逼人、月朗星稀的夜晚,果果和我坐在上海市中心的马路牙子上,一边儿赏月,一边儿吃着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幸福还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