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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父子连襟,封号公主!

    朱厚熜龙目扫了过去。

    就见高拱、胡宗宪、李春芳面露讪讪之意,顿时知道国丈爷该是出了些问题。

    “怎么了?”

    “回圣上,国丈、国舅,在前两天,被都察院左都御史颜鲸给抓了,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中,由于罪名未定,皇后娘娘又将分娩,免扰圣心,故此内阁就暂时压下,准备过些时日再行奏禀,臣有罪!”

    高拱顺着椅子跪了下去。

    胡宗宪、李春芳也顺着椅子跪了下去。

    显然,这是内阁三阁老共同的主意。

    朱厚熜皱起了眉头,倒不是针对三阁老,抬手示意三阁老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颜鲸,是和海瑞那样的忠直之臣,这一年多来在清查过往卷宗,平定冤狱无数,无有错案,在京城里,人称“颜青天”,和海瑞的“海青天”,共称“青天兄弟”。

    一旦出手,就代表所抓之人问题很大,显然,国丈、国舅,他的老泰山、大舅哥是触犯到了律法,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圣问之下。

    三阁老面上的尴尬之意就更浓重了,默了好一会儿,斟词酌句道:“回圣上,皇后娘娘孕后,有不少钻营之臣逢迎国丈、国舅,然林家父子在京,多有圣上、圣母赏赐,多是不缺,唯女伴少矣……”

    皇后孕后。

    天下臣民皆以为大明嫡子将生,神器有了传承。

    于是乎,有头脑精明之辈,便想着提前“烧热炕”,圣上久居西苑,皇后久居紫禁城,鲜有出宫之事,即便出宫,也有国事,普通朝臣连到近处说句谄媚的话都没机会。

    但接近不了皇后,却能接近的了皇后父亲,皇后兄弟,即国丈爷、国舅爷。

    在女儿成为大明朝国母时,林家父子便入了京,内廷专门挑了个宅子,做了国丈府。

    林母在生完国舅爷后便难产而死,林父鳏居多年,抚养着一双儿女长大。

    现在,女儿成了凤凰,国丈的心思逐渐也就活络起来,人生在世,不过吃喝玩乐四字。

    在朱厚熜、皇后没有注意的时候,国丈便随着官员、勋贵、富商、巨贾等等,凡有所请,国丈必欣然前往。

    吃喝难买人心,但玩乐却可以,尤其是国丈爷鳏居十多年,夜深人静之时,难免心生空虚寂寞凄冷之意。

    能在京城混出一番天地,那必定是人精,烧热炕的人里面,有权的,有钱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哪想找些能为国丈暖被窝的,什么样式的找不到?

    要不是国丈不好男色,那些人甚至都能自荐枕席,此乃玩笑,但也反应出国丈爷这大半年来的真实生活。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想烧热炕的人那么多,国丈爷在烧,国舅爷那也不能凉着。

    年仅十二三岁的国舅爷,正是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时候,那些官员、勋贵虽然不可能亲自来给国舅爷讲解世间,但谁家里没几个适龄的孩子。

    国丈爷由官员、勋贵、富商、巨贾亲自伺候着,国舅爷,则由官宦子弟、勋贵纨绔、富商、巨贾之子伺候着。

    前两种人带着去找乐子,后两种人专心付钱,国丈、国舅,父子俩完美融入到京城中。

    两父子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都可谓是“碧血染银枪,天天逢吉事,夜夜做新郎”。

    但京城美色就那么多,“父子”终成“连襟”,是注定的事。

    况且,有那些人精瞒着,父子俩也不会交流平日里的玩乐心得,哪怕世人皆知林家父子连襟,林家父子自己不知道就行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谁也没有当回事,只要国丈、国舅高高兴兴的就行了。

    烧热炕的人越来越多,就总会有些点子王,在国舅爷跟前烧的人里面,就有金陵来的巨贾之子,眼见国舅爷对京城美色有些腻了,不由得就想起了家乡,和家乡的部分传统艺能。

    一咬牙,一狠心,便花了六万两黄金,买下了冠绝秦淮河画舫的花魁,来了京城。

    在秦淮河面前,所谓的八大胡同都是玩剩下的,这就是“金陵成名,京城挣钱”传言的原因。

    那秦淮花魁一入京,便立刻艳动京城,为了一举邀买国舅爷的心,那巨贾之子还专门演了场戏,让人装作纨绔去调戏那秦淮花魁,“恰好”让国舅爷撞见。

    一眼,仅一眼,国舅爷就钟情了那楚楚可怜,眉梢眼角,说不尽万种风情的秦淮花魁。

    认为遇见了此生真爱。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简单了,国舅爷立马出手,亲自打走了演戏的纨绔,“英雄救了美”。

    之后,“爱赌父亲”“重病母亲”,“读书兄弟”,“无奈美人”,多幕戏码接连上演。

    十来多岁的国舅爷,哪里接触过这样的秦淮大戏,无可避免的沉沦其中。

    为那秦淮花魁欢喜为她忧,国舅爷不断出手,“爱赌父亲”不再赌了,“重病母亲”痊愈了,“读书兄弟”有钱了,“无奈美人”理所当然“倾心”了。

    为了那秦淮花魁,国舅爷连其他女子都不见了,一心准备告知父亲国丈后完婚。

    而事情在这时却出了意外,秦淮花魁进京的消息,哪里瞒得住国丈爷,心思大动之下,自然有人去办。

    所有人各烧各的热炕,完全没有想过会出岔子,国丈、国舅,林家父子同时派轿子去接那秦淮花魁,不成想国丈派去的轿子在前,秦淮花魁就国丈轿子接走了。

    等国舅爷知道美人被人接走后,瞬间大怒去追,但那时候,秦淮花魁已经在京城第一楼“清风楼”中,见到了国丈爷。

    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红尘之女,向来轻薄,再加上被买来时,那巨贾之子也没告诉秦淮花魁所伺候的人是谁,一切都以为逢场作戏的秦淮花魁,眼见国丈爷威势更重,便半推半就与国丈爷成了。

    等到国舅爷赶到,不顾阻拦冲进房间时……全部都在不言中。

    而什么都不知道,且年轻气盛的国舅爷,以为“爱妻受辱”,怒火之下,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谁又是谁,天王老子都敢碰一碰。

    国舅打了国丈。

    恰好,这次是真的恰好,都察院左都御史颜鲸在回府途中,遇到了此事。

    其他的不说,以子欺父,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孝的大罪,便让左右将人拿了。

    等到明白人赶来,想劝说颜青天放人,不成想了解到更多内情的颜鲸,直接让人全拿了,包括刚穿好衣服的秦淮花魁。

    听完了所有,朱厚熜面色很是难堪,国丈、国舅虽不是朝廷正职,但也属于外戚,竟发生了这样的丑事。

    简直是奇耻大辱!

    高拱止住了嘴,没敢问圣上如此处置林家父子,胡宗宪、李春芳更是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沉心静气。

    这样的国丈,如果授予爵位,还是高等的侯爵,别说难以令天下人服众,就连圣上的威名也会为之受损。

    君臣默然良久,朱厚熜只能食了言,说道:“授侯之事,是朕冒失了。”

    这话,内阁却不敢接,高拱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有功于朝,诞下小公主,自当有赏赐。”

    委婉的提醒。

    属于皇后娘娘的功劳,赏赐就给予皇后娘娘,给予小公主都行,即便赏赐略微出格,内阁也不会有疑问,别和林家父子扯上关系就行。

    君臣默契,朱厚熜再次点点头,道:“朕老来得女,为人父母者,心思多系于子女身上,你们都是当朝大学士,学识渊博,为朕之女想个合适的封号。”

    公主封号,多是在公主成年时才会授予,幼年时授予也有,但自打出生之日便授予的,就很少了。

    毕竟,封号不是白授的,一个封号,就代表国库一年要多支出三万两雪花纹银,纵观大明朝二百年,国库空虚是常态,历代先皇自是能免则免。

    但今朝就没问题,一年区区三万两纹银,就算公主能长命百岁,也才三百万两纹银,国库出的起。

    高拱、胡宗宪、李春芳欣然领命,齐声道:“臣领旨。”

    不授国丈爵位,改授封号公主,但国丈、国舅的事,依旧避不过去,朱厚熜问道:“清风楼之事,多少人知晓?”

    “回圣上,满城风雨。”高拱答道。

    给国丈、国舅烧热炕的人那么多,这事根本就藏不住,更别说父子俩打架,惹得都察院左都御史抓人,少不了有嘴快的,坊间早就传遍了。

    朱厚熜望向旁边垂首而立的黄锦,道:“那就朕和皇后不知道了。”

    虽然黄锦在看着地面,但听着万岁爷这话,顿时跪了下去。

    皇家出了这么大的丑事,锦衣卫、东厂第一时间便弄清了前因后果,但能怎么办呢?

    内阁藏着,锦衣卫、东厂也藏着,就等着皇后娘娘分娩,倘若是个龙子,再趁着喜庆劲给万岁爷透露一二,嫡子当前,朝中群臣或能对国丈、国舅高抬一手。

    却不成想是位龙女,万岁爷高兴是高兴,可文武百官,怕是不能接受轻易饶恕林家父子。

    朱厚熜见臣子、家奴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道:“罢了,怪不得你们。”

    “谢圣上!”

    “谢万岁爷!”

    高拱、胡宗宪、李春芳这才慢慢直起了腰,而黄锦也站了起来。

    “依大明律,忤逆不孝,该当如何?”

    “回圣上,大逆,依律,杖打八十!”高拱答道。

    古往今来,除晋朝以外,历朝历代都是以“忠、孝”治国,晋虽不忠,但也“以孝治天下”。

    孝道,为公认的百善之首。

    反之,忤逆不孝,便成了百恶之首,这是和忤逆犯上一样,上的公堂,当儿子的便非死即伤的罪过。

    甭管父亲犯了怎样的错误,当儿子的动手打爹,这罪过就已经成了。

    这可以说是地方官员最不想看到的罪过。

    因为只要治下出现不孝之子,整个辖区都会蒙羞,不仅如此,该地主政官员也会连降两级。

    国丈府落在大兴县,而大兴县又属于顺天府,清风楼之事,也发生在顺天府,所以,在国丈、国舅被抓不久,顺天府尹、大兴知县就上了乞罪疏,等候发落,也被内阁暂时按下。

    “廷杖,板子里面的猫腻,朕就不多说了。”

    大明朝历代皇帝都喜欢打臣民板子,猫腻多少,作为皇帝的心知肚明,朱厚熜道:“林海,流徙,到酒泉充军!”

    林海,就是国舅。

    大明朝建国,设十三大塞王,统辖漠南诸卫所,以山河固险。

    对此太祖高皇帝颇为自诩,宣称“我国家驱逐胡元,混一寰宇,东至辽海,西至酒泉,延袤万里。”

    酒泉,正是大明旧长城的尽头,到那里充军,且无归期,有的是苦头吃。

    “微臣遵旨。”

    “至于国丈…”

    朱厚熜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言语评价这位岳丈,一应罪名也安不到国丈的头上,只得道:“虽不是朝廷正职,但也是皇亲国戚,理应从官吏律,洁身自好,纵欲狎妓,难饶其罪,高拱,依大明律,官吏狎妓该当如何?”

    “回圣上,以太祖高皇帝《大明律》和《御制大诰》,凡大明官员,上到六部尚书,下到官府捕吏,均不可嫖宿娼妓,如果官员狎妓被抓,要处以廷杖六十的刑。”

    还是廷杖。

    “改流徙吧。”

    朱厚熜想了想道:“流放岭南。”

    父在岭南,子在西北,若是不能得赦,此生恐不复再见,此罚,说重不重,轻也不轻。

    “微臣遵旨!”

    “而那些钻营之人,是官吏者,罢官,是勋贵者,除爵,是富商、巨贾者,罚没全部家产,再掉个个儿,跟着国丈、林海流徙。”

    烧热炕。

    都烧塌了,该得的罪过都应得。

    让官员、勋贵、富商、巨贾去跟着国舅流放酒泉,让官宦子弟、勋贵纨绔、富商、巨贾之子跟着国丈去岭南,掉了个个儿,这一路上,不打起来才怪。

    “微臣遵旨。”

    高拱领旨,顿了顿道:“圣上,那秦淮花魁该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