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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一日王夫人带着王熙凤一起来见贾母,说是宝玉成婚的日子和各项禁忌都算好了。

    “阴阳先生说了,属羊的方他。家里若有属羊的,都尽早挪出去的好。”王夫人满脸都是担忧为难之色,话却说得没有半点迟疑。

    而黛玉,正是属羊的。

    贾母的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忍耐着问:“在宝玉成婚之前,还有什么黄道吉日?”

    王熙凤道:“老太太,宝兄弟成婚那天,就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这是在拿宝玉逼她。

    贾母气笑了,“那你们准备叫林丫头如何呢?给她三尺白绫,还是端过去一壶鸩酒?”

    这话就说得严重了,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吓得站了起来,连道:“老太太息怒。”

    王夫人垂泪道:“老太太,我这都是为了宝玉呀!自从珠儿去了之后,我膝下就只剩宝玉这一点骨血。若是宝玉好不了,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好了。”

    王熙凤也在一旁敲边鼓,“老太太,请的阴阳先生也不是别人,正是清虚观里的张爷爷。他是老太爷的替身,平日里最是疼爱宝玉的,哪里能不谨慎再谨慎呢?”

    虽然贾母情知这话真真假假,但事关宝玉,她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见她神色略微缓和了,王熙凤又劝了几句,就把话往徐茂行身上引。一来是王夫人的意思,二来也没有别的路子了。

    贾母沉着脸,好半晌才勉强松口,“那就下个帖子,叫徐家小子明日来府里一趟吧。”

    此时叫徐茂行来,自然是为商议婚事。

    不过此时的规矩,男女双方正式定下婚期之后,婚前就不能再相见了,不然不吉利。原本让黛玉先见他一面的打算,只得作废了。

    眼见目的达成,王夫人心中得意,又不愿意在贾母这里立规矩,就借口准备宝玉的婚事,直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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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徐茂行回去之后,福婶就问他今年家里要做多少月饼,想吃什么馅儿的?平安州那里要送多少?

    徐茂行一怔,不由想起从前过中秋时一家团圆,有母亲张罗着做许多月饼。因有他这个穿越者的瞎掺和,他们家的月饼花样总是比别家的多。

    只是今年,任明月再圆,人也难再团圆了。

    “福婶想得周到,爹娘纵然不能回家,能尝尝家里的口味也是好的。就按照往年的做吧,那些稀奇口味做不了就算了,主要做些爹娘和哥嫂爱吃的。”

    至于他自己倒是不爱吃月饼,甜口咸口的都不喜欢,每年也只是和家人凑在一起,把切开的月饼尝一两块,有那个意思而已。

    等家里忙忙碌碌地做完了月饼,就还叫徐禄跟着商队跑一趟,顺便捎带些棉花和耐磨的布料过去,叫他们自己在那边裁冬衣。

    福伯一直操心着贾家那边,见过了七八天还没个动静,心便有些往下沉,只说那婚约是难成了,暗地里唉声叹气的,操心日后徐茂行难有好亲事。

    这些徐茂行都不知道,福伯怕他读书分神,无论是打听贾家的事,还是和福婶盘算徐茂行日后的姻缘,都是背着他的。

    相比之下,福婶就乐观多了,取笑丈夫道:“你也是成日里瞎操不完的心。咱们二爷才多大?男人家娶亲晚些也是不妨的,等二爷日后高中了,还怕没有高官榜下捉婿吗?”

    可福伯却道:“真到那个地步就不是咱挑人家,而是人家挑咱了。让二爷吃人家的下脚食不说,哪里比得上林家姑娘知根知底的?”

    福婶好笑道:“咱们家都这个样子了,你倒是骨气不落。”

    福伯理所当然道:“咱们徐家好歹是兰溪望族,虽然真正发迹是从老爷这一代,如今又境遇不济。可回到了兰溪之后,谁又敢低看咱们二爷一眼?”

    两人夫妻多年,福婶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就算如今他们几乎是寄人篱下,福伯也在尽量维持徐茂行在外的体面。

    说到底,不过是心里尚存着几分希冀,盼望着日后徐家还能起来罢了。

    她暗暗叹息了一回,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看二爷如今心里万事都有数,向荣国府提亲本就是他的主意,如今他都不着急,想来是早有筹谋。你与其在这里瞎操心,还不如去找二爷商量商量呢。”

    “那不行。”福伯忙摇头道,“二爷忙着读书呢。我听郭先生说,这些日子他比往日强多了,一本《千字文》才五六日就学得滚瓜烂熟了,如今正要学《幼学琼林》呢。”

    提起这个,他神情十分得意,就好像郭先生夸的不是徐茂行,而是他自己一般。

    福婶挑眉,“既然二爷知道上进,那你还愁什么呢?”说着便挥手赶他,“行了,行了,眼见后日便是中秋,要往安王府送的东西还没送去呢。你赶紧的,别让人挑理。”

    安王府如今可是徐家唯一的靠山,福伯不敢怠慢,急忙就叫上小儿子徐寿一起去了。

    除了安王府之外,栾长史那里也要备一份礼物过去。不管怎么说,栾长史也帮了他们不少忙,不能叫人觉得他们徐家不记恩。

    不过,栾长史那里好说,主要还是安王府里。

    当天下午,他就去西街上雇了五六个闲汉。第二天一早,他们夫妻两个就带着把东西送到了安王府。

    虽说都是些寻常之物,唯一可圈可点的也只有他们家自己做的月饼。但重要的是这份心意,还有安王的心意。

    府里掌管中馈的王妃知道安王看重徐茂行,特意叫人留下他们吃了盏茶,赐下几匹时兴的缎子和文房四宝,并四对五子登科的金锞子,鼓励徐茂行好生读书,莫要辜负了王爷的期望。

    上行下效,王爷和王妃的态度底下人都看在眼里,自然就对徐家高看一眼,不当寻常门客看待。

    从安王府出来之后,福伯被贾家打击到的精气神都重新回来了。到家之后,他给闲汉们结了工钱,又另出一钱银子让他们去喝酒,这才高高兴兴去见徐茂行。

    彼时中秋已近,郭先生特意给他放了三天假。徐茂行也置备了四个点心盒子、两匹好缎子和一刀澄心堂纸,拜呈给了郭先生,以示尊师重道之意。

    昨日他把《千字文》背熟,当夜抽取了系统奖励的盲盒,竟然是王阳明亲自注解的《论语》一部。徐茂行是惊喜与失望并存,心情复杂极了。

    说惊喜自然是因为知晓王阳明的大名,那可是儒学界公认的圣人,其钻研出的“心学”呼吁读书人知行合一,对当时只知空谈微言大义的学术界产生了剧烈的冲击。

    能得到这样一位大神亲自注解的书,徐茂行何止是惊喜,简直就是受宠若惊。

    至于失望,就是东西虽好,却和他预期的相差太远了。

    上次他背完《百家姓》,从盲盒里抽出的奖励就很实在,直接就是二十锭五两重的金元宝,大大缓解了徐家的财政危机。

    不是他没出息不争气,整日里只想着钱钱钱,实在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

    虽然安王府每个月也会让人送过来二十两银子,但这是在京城,物价高只是一方面,读书的花费才是大头。还有家里养的奴仆,每年也是要交税的,这笔银子得慢慢攒出来吧?

    人家安王府能帮这么多,已经足够仁义了,徐茂行可没脸再求上门去打秋风了。

    得了那一百两黄金之后,徐茂行就拿出了一半交给了福伯,贴补家里的日常花费。也不知福伯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并没有多问这笔钱财的来历,只是自那以后,过日子就更加精打细算了。

    今日他能多给那些闲汉一钱银子,可见是高兴坏了。

    “二爷,您读书呢?”

    福伯一进门,见徐茂行正拿着一本崭新的《论语》翻看,顿时就欣慰的不得了。

    徐茂行便把书小心放在桌案上,问道:“安王府那边的礼都送去了?”

    “送去了,送去了。”福伯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想说这件事,“王妃身边的管事娘子十分客气,还奉命留了我和拙荆一盏香茶。”

    徐茂行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便也带出笑影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也不枉他拐弯抹角提醒安王那番话了。

    且不说他父亲就是安王一党的,如今他又受了安王这么多恩惠,日后入了朝,天然就会被归在安王一脉。若是他敢跳反,只怕会被整个官场唾弃。

    因此,他自然是希望安王的位置越稳越好的。

    提起安王,就不免想到栾长史,他又吩咐道:“栾长史那边也不可怠慢,人家为了咱家的事也没少跑前跑后。”

    “二爷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明日我便亲自送送过去。”

    福伯又说了些今日在安王府的见闻,比如有哪家的管家去送礼时碰上了,王府管事们对他们的态度分别如何等等。

    虽然都是琐碎东西,但对徐茂行来说,却是很珍贵的获得朝中动向的机会。

    徐茂行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号,便打断了福伯道:“你是说,保龄侯府的二管家也去拜见王妃了?”

    “是呀,和小的是前后脚进的王府呢。”福伯得意道,“王府的管事让咱们家先进去的。”

    徐茂行若有所思,又问道:“往年保龄侯府也去安王府拜节吗?”

    福伯撇嘴道:“去,怎么不去?他们家一向是谁都不得罪,凡是入了朝的皇子,三节两寿都有一份拜礼奉上。”

    “原来如此。”徐茂行点了点。

    本来史家的人口就多,开销巨大,再为了维持中立的立场抛费这么大,也怪不得他们家财政紧张了。

    但这种左右逢源的行径显然是不可取的,他记得老板的电视剧里,史家比贾家还先被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