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自告奋勇
整个火星登陆任务过程中,曙光号的生活舱舷窗是从始至终都面对着火星方向的。
虽然哪怕以登月时期的科技水平都不至于让宇航员在宇宙空间中通过肉眼进行导航,但舷窗能够持续目视目标其实也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
它能够给宇航员们一个“信念感”,一个可以看到的目标,一个能够时刻提醒他们目标的标志物。
那扇直径80厘米的巨大舷窗内侧,被曙光七号的宇航员们密密麻麻的绘满了记号。从刚进入转移轨道,舷窗对准火星开始的芝麻小点,一直到现在——占据了半个窗户的火星。舷窗上描绘的火星慢慢从左到右偏转,然后一点一点变大。
如今,看着这么一个被记号笔画满的窗户,曙光七号的乘员们内心五味杂陈,心头百般滋味,嘴里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感叹。
“哇!”
灰棕色的星球上,一片荒凉和沉静的景象。而做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批看到这一景象的人,曙光七号的乘员对此评价道,“哇!”
“我得想想。”菲尔德并没有直接做出决定,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清点着自己的那份清单,“还有其他人要申请留站吗?”
其他组员都在按照清单顺序一项项处理登陆前准备事项,郑燕没办法参与其中,只能自己回去睡觉以减少对组员们的干扰。
它是个基因畸形体,Y的染色体组合让它缺乏性别特征,浑身上下的皮肤颜色完全不同,像是被人用粗暴手法缝合起来的布娃娃——黑白黄棕的颜色随机出现在它的身体上,仿佛长了花斑似的。
曙光七号跋山涉水,在宇宙空间中飞行了足足一年零四个月后,终于抵达了火星引力范围内,并且成功被火星引力捕获。
苦中作乐是人类的一大重要法宝,它总能让人在困难面前获得一股微弱的“优越感”。虽然很痛苦,虽然很无奈,但我还能从这样的痛苦中寻找到快乐——你无法击败我,我比痛苦更加强大。
让大家濒临崩溃的原因,是那个刚刚被送入屏蔽室里的克隆人。
“如果你们还有良心的话,那就等等我们。”曙光六号发来了看似哀怨,实则威胁的通讯信息,“第一个登上火星的是曙光七号,曙光六号两天后才入轨。这个考点得让多少文科生抓破脑袋?”
他扭头看向菲尔德,然后说道,“指令长,我申请留站。”
而现在,能够直接操控,并且理论上拥有直接指挥权的郑燕发现自己的认知并不可靠。她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恐慌之中——由于认知不可靠,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向乘员组,尤其是向菲尔德转交了指挥权。
她只能这么决定——自己留守轨道舱,并且尽量把工作都交给AI系统。火星登陆任务危险性很大,从下降到着陆建立基地,再到建立稳定降落场以接收物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每一步都不能犯错。在整个任务面前,在乘员们的安全面前,郑燕把自己留在轨道舱上的决定做的毫不费力。
火星近在咫尺,但只能干看着,这对宇航员来说当然不怎么好受。郑燕看着窗户外的火星,半晌之后重新回到了休息室。
连着好几天没睡觉,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更令人痛苦的事,这并不是副指令长菲尔德的要求,而是郑燕自己的决定。
阮红英看了一眼自己的伴侣,她知道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家伙已经做了决定。心里有些得意于自己的伴侣拥有高尚情操,愿意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放弃首次登陆火星的机会。但又有些生气,生气他做这个决定之前竟然没和自己先通通气。
郑燕在接受了大剂量激素冲击之后,整个人都“肿”了一点。普通人在接受激素治疗后往往食欲大开,而在无重力环境下漂浮着的郑燕消耗也少——这就让她胖的更明显了一些。
为了让克隆人尽快完成培养,并且接受“充能”,整个研究组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最后在童心格和埃斯特拉的帮助下,流水线顺利投产。
没有人说话,菲尔德点了点头,“先继续工作,留站的决定一会再说。”
——
中央大学物理所,唐庆隆从自己的桌子后面抬起了脑袋。
对此,曙光七号全体成员一致决定不管它——反正曙光七号上也没有文科生。
现在,每隔两天,实验组就能够得到一具克隆躯体用于实验。但在实验之前,需要向克隆体注射足够量的镇定药物以最大程度减少它受到的痛苦。
认知障碍的情况其实很危险——尤其是对于宇航员这个工种而言。在距离地球如此之远的距离上,任何决策都有可能导致舰毁人亡,任务失败。载人火星登陆任务为了能够保证极端工况下的任务成功,也是为了保证乘员安全,从飞船底层结构上赋予了手动操作最高权限。
“留守不能只留郑姐一个人。”席尔瓦一边忙活着手上的物资核对,一边说道,“她的情况刚稳定下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波动——人手工操作的权限比AI还大,咱们全都登陆了,轨道舱可能会不太安全。”
“登陆任务需要有指令长,菲尔德不适合留下。”席尔瓦继续说道,“我是飞行员,对驾驶曙光七号有经验。其他人都是载荷专家,需要直接到火星上才能展开工作……”
并不是受教育程度越高,就越容易在这种环境下说出什么千古不朽名言。哪怕曙光七号乘员的学历最低为工程学硕士,但在这种前所未见的景观面前,大家还是普遍觉得只有这个词最能表达出自己的感叹。
曙光七号成为了火星的第三大卫星,将在两天后同样进入火星引力范围的曙光六号因为设计和功能配置原因,比曙光七号稍小一点——它可没办法和曙光七号竞争“火星第三大卫星”的殊荣。
虽然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但回报也同样“丰厚”。情绪失控的郑燕迅速恢复了理智,尽管偶尔还有头疼和关节疼痛的症状,但总体来说,她的情况已经重新恢复了稳定。
郑燕本人对于自己的情绪失控并没有印象。但是结合监控视频、乘员口述和航天总局的控制台回应分析,郑燕也认为自己确实在当时出现了认知障碍。
虽然痛苦并无意义,但赋予其意义,能够很好的帮助人类熬过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有了意义和希望,再苦再难的日子总有过去的时候,
虽然人已经恢复了理智,但郑燕仍然需要经历一番痛苦。比如她无缘首批火星登陆名单,并且有可能需要一直停留在距离火星四百公里的轨道上,一直等到整个载人登陆任务结束。
对此,郑燕评论道,“人还是得稍微胖点,这样才算得上沉稳。”
头发油腻凌乱,两眼布满血丝,黑眼圈浓的像是被人打过,而且声音嘶哑,满嘴是泡。这不只是唐庆隆的外表描写而已——整个实验组,从杨伟民到穆知然,甚至就连朱塞佩也是这个模样。
看着屏蔽室的门缓缓关上,陆沉一屁股坐在了墙角边。
“实验开始——赶紧回去睡觉吧。”唐庆隆对着屏幕里“不成人形”的组员们说道,“我再盯几个小时,然后你们来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