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理论
当今世界格局稳定，联合政府虽然有诸多不足，但始终是维护人类社会和平稳定的根本基石。
为了防止联合政府当完看守之后监守自盗，创立联合政府的先贤们决定从制度上彻底解决这一风险。在人类生死存亡之际，那些聚集在一起决定成立联合政府的人们竟然还能为子孙后代预留下许多制衡权力的手段。唐庆隆每每读书至此，总会对先贤们生出众多敬仰和敬佩之情。
过往的二十多年里，唐庆隆不止一次的接受了联合政府和学术委员会的邀请或者请求，参与到了一个又一个关键技术和关键基础领域的研究之中。作为一名理论物理学家，他的研究成果事实上早就超越了传统的理论物理领域。
很少有理论物学家，能够活着亲眼看到自己的理论转化为实际应用产品。而唐庆隆不光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研究产物转化为现实当中的超远距离加密通讯设备，并且还培养出了穆知然这种高水平的“量子-凝聚态物理”研究专家。
唐庆隆在学术研究领域成果丰硕，在教学任务中也独树一帜。科研育才两不耽误，教研两开花，是联合政府和整个学术界里都非常难得的杰出英才。
但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在大崩溃之后的联合政府年代里，杰出英才们总是需要额外承担一部分由联合政府这个体系所强加的义务。就算拿了四个院士头衔，就算其他人都觉得唐院士平时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然后随机把一半递交上来的申请单全都扔到垃圾桶里去。
剩下的单子就一股脑都批准执行，然后由联合政府以及学术委员会掏钱，任由那些一拍脑袋就拿出个方案的研究组去烧钱。
剩下的时间里，这位院士大概什么正事儿都不干。每天都得泡在热水里叼着雪茄抖着脚，顺便还喝两口高脚杯里的红酒。
在那些没能得到特殊照顾的人心里，唐庆隆的形象只会比这个更差。尽管他们自己也知道，唐院士并不是这样的人。
而如今在物理所的所长办公室里，唐院士正在唉声叹气长吁短叹。那个发愁的劲头，简直就像是一位刚刚发现3和4之间竟然还有一个自然数的理论数学家。
而这些电子，在蟹云脉冲星两级强大的磁力作用下，向着更遥远的深空肆意喷射而出。超高速电子束的途径范围仿佛一个巨大的玻璃沙漏斗，上下贯穿了及其广阔的距离。
让唐院士唉声叹气的主要原因，是一封来自于联合政府第一电子机械工程研究院的信函。函件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看上去有些让人心惊胆战。
如果人类文明能侥幸幸存下来，并且还有能力竖起那根耻辱柱的话。
作为联合政府资助的院士，唐庆隆很难直接拒绝一机所的要求。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直接把函砸到一机所脸上，然后再朝他们脸上啐口痰这种事情虽然干起来很爽，但之后物理所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上哪儿吃饭去呢？
学术委员会理论上来说其实是最适合介入现在这个情况的部门，只可惜学术委员会大楼才被夷为平地不久。整个学术委员会的工作都陷入了停顿之中——要不然一机所的函应该是先送到学术委员会，经由学术委员会审核同意之后，才会送到唐庆隆这儿的。
……个头啊？！
尽管多次反复尝试，但是唐庆隆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非常清楚大崩溃能有多危险——虽然那时他只有六岁，但大崩溃开始的时候，满街的尸体，空气中永远无法散去的尸臭味，以及死去的亲人空洞的双眼以及扬起的嘴角，至今仍然会偶尔出现在唐庆隆的脑海里。
既然联合政府为了解决“敌人”已经打算不择手段了，那是不是可以考虑让那些仍然有一定道德底线的部门介入，替自己给一机所以及联合政府脸上使劲来一耳光，然后劝他们冷静冷静个？
就像是知然之前抽那个机器人嗓音的家伙那样？
从进入圆到离开，太阳系穿越的比例大概相当于传统钟表上，秒针穿过0.3秒的距离。
在这种异族人也可以“信任”的外挂支持下，人类社会文明发生了剧烈变化，社会进步在充分的沟通交流下一日千里。从1054年之后，人类的政治体制，社会结构，科学技术水平等等都得到了巨大的进步。
现在的地球就是一座山头，三分之二的树木被一场无法理解的，突如其来的野火烧成了飞灰。剩下三分之一的树木们却在研究，如何能让这座山上再次燃起一次野火。他们认为，野火极其高效，是烧死那些病变了的树木最好的方案。
在这之前，那些巨大的帝国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奇观。国家和文化以血脉为纽带联系在一起，只有那些长久生活在一起的人才能互相产生信任和共情。
不光愁，而且还懵。
这使得“漏斗”在近地球平面的位置上拥有了3300万亿千米，约3491光年的尺度。这个规模大小，是太阳系直径的22000倍。
陆沉的拼死反击打开了人为触发大崩溃的先河，而那一次大崩溃的成本，只有驱动磁力加速器的电费而已。
这种打算其实……也算正常。唐庆隆这么说服着自己，毕竟大崩溃作为武器，确实是非常的高效且“廉价”。
目前，唐庆隆已经基本确定了大崩溃和量子释能综合征的根源来自于蟹状星云，以及隐藏在星云里的那颗中子星。超新星爆炸之后，蟹状星云的状态就像是一大团浓稠的电子汤。看似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里，其实充满了自由电子。
但是，现在的唐庆隆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糊涂版本。他在看到这个协助函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联合政府打算干点什么。
如果放在几个月以前，唐庆隆大概会觉得这是哪个智障高级工程师为了骗经费搞出来的智障标书。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份函件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去泡上一杯热茶，给发函方的主管部门打电话详细沟通投诉一番。
尽管唐庆隆觉得这还是有点扯，但他不得不承认，李晓慧主任的看法从逻辑上算是说得通的。
理论上来说，只要地球持续存在于这个接近三千五百光年的圆里，大崩溃和量子释能综合征就不会发生——尽管携带有发病的可能性，但是不会被触发。用陆沉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终身携带者”。
这个漏斗上方的大小很显然取决于两个关键因素——蟹云脉冲星的自转倾角，或者距离蟹云脉冲星的距离。
根据唐庆隆的估算，蟹云脉冲星制造出的这个“漏斗”靠近地球的一侧大约延伸到了距离地球一千光年以外的地方，反向的长度则是七千六七百光年左右。
他们准备把大崩溃武器化。
心乱如麻的又看了一会资料，唐庆隆选择先逃避一下现实。他找来之前的那些异常数据，重新开始看了起来。
这个成本甚至不会比一架飞机贵多少，大概也就和几架飞机来回东亚-地中海大区的燃油费用接近。
可惜的是，尽管圆很大，但地球或者说太阳系所处的位置实在是不太好。一定要说明的话，地球所在的位置只能稍微擦一擦这个圆的边。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更何况从公元1054年到大崩溃前，人类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不是？
异族征服后可以形成短寿的掠夺性帝国，但在太阳系进入这0.3秒距离之前，世界上并不存在巨大且长寿的多民族帝国。
这套设备应当可以在一小时内完成拆卸和组装，拆卸打包后，这套设备应当可以被三辆卡车装载运输，且包括设备所需的变电设备。
一机院请求工程院院士唐庆隆，对他们给与概念和理论设计上的支持。一机院接到了上级部门的要求，命令他们设计一款能够在一千五百公里范围内，影响任意地区磁场强度和方向的设备。
那就是大崩溃。那是一场无声又进展迅速的野火，每一个人类都是易燃的薪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并非强大到能够免疫于熊熊烈火，他们只是运气极佳地生长在了野火不易烧到的地方罢了。
地球很幸运的位于蟹云脉冲星六千五百光年的地方，而蟹云脉冲星的自转角度则是微妙的5度左右。
引火烧身这个词说的就是这些蠢货即将干出的事情，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还想拉着自己一起被挂在人类文明的耻辱柱上。
按照李晓慧主任的研究，这0.3秒对人类而言价值堪比最烂俗的网络小说中的外挂系统。从天文尺度观测，人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开始形成巨大的帝国，文化互相交流并且表现出了融合的迹象。
光凭这一点，武器化了的大崩溃就有非常“光明”的前景。
唐庆隆愁的又叹了口气，他翻开摆放在自己身后的联合政府工作报告又看了起来。
能够自圆其说，而且还有些道理的假说并不多。毕竟物理学领域里的假说有不少和其他现存理论有冲突的——要么新假说正确旧理论有错，要么新假说还存在各种各样的缺点。
而李晓慧主任的理论就不一样了，它透露着一种简单又直接的美感。无论喜不喜欢，每一个听到这个理论的人都必须得承认。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