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门各派,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皆无法破除四象禁法。
连白藏也凑热地刺了两剑,结果被弹飞,掉进了池子里,起来还傻乎乎地直夸这禁制厉害。
伏青骨看九渊与訾藐联手引雷,便与清风躲到远处。
她对清风问道:“你不去试试?”
“不了。”清风摇头。
明知破不了,明知飞升不成,还去抢什么?况且武陵派受药王谷辖制,不好在这事上再去踩一脚。
伏青骨又问:“方才九渊所用神斧,是什么来头?”
“华山斧。”清风转头打量她片刻,继续道:“华山斧是灵晔仙尊的法器之一,刀刃峰便是被它给劈出来的。”
“那又为何会到九渊手中?”
“自是封掌门所赐,灵晔仙尊陨落之后,唯有他有权处置仙尊身后之物。”清风语气转冷,“九渊此时所使神霄剑,也是灵晔仙尊之物。”
“这位封掌门倒是懂得物尽其用。”虽已确定自己前身为灵晔,可伏清骨听说这些事时,内心却并无波动。
“灵晔不是有自己的亲传弟子么?”
“仙尊陨落之后,自然是坐了冷板凳。就像这訾藐仙子,如今也算是一峰之主,不也被九渊呼来喝去。”
正巧此时,九渊因訾藐没能拦住夙重,而对她发火撒气。
伏青骨见了,忽然就对他有些看不顺眼了。
“确实不像话。”伏青骨问道:“我听说紫霄雷府有三位仙尊,除了灵晔和封掌门,还有一位,他就不管了?”
“你说谪戌仙尊?”
“谪戌?”因有前车之鉴,伏青骨谨慎问道:“是男是女?”
清风捋了捋胡须掩饰尴尬,“男。”
“怎少有听人提起?”
“因为他从未出过雷泽,也从不与人会面,据说除了灵皋仙尊、封掌门和灵晔师尊外,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么神秘……”伏青骨越发好奇,“真没人见过?”
清风点头。
“这是见还是没见?”
“没见。”
“连他的弟子也没见过?”
“他没有入室亲传弟子,洞府中虽有人,却皆由灵晔师尊与封掌门授业,也不过领个弟子的名头罢了。”清风顿了顿,低声道:“许多人猜测,紫霄雷府可能根本没这个人。”
“怪事。”若没这个人,又怎会开峰扬名?既有这个人,为何却从不露面?
伏青骨继续打听,“那灵晔仙尊除眼前这位訾藐仙子外,还有哪两位徒弟?”
清风正要指自己,却被伏青骨打断,“除了你。”
“除了我,还有云述和钟遇两名弟子……”清风怀疑地看着她,“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伏青骨指着訾藐道:“正好同她住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打听清楚,以免对上了一问三不知。”
清风皱眉提醒道:“如今你识海不全,身份尚未明确,对紫霄雷府之人,最好能避则避。”
伏青骨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不过主动找上门来的,她可避不了,也不想避。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被动落后,倒不如主动把握先机。
“二位倒是会选地方。”正说着话,一道声音突兀地挤进来,岔开了话题。
伏青骨转头一瞧,又是席玉。
清风问道:“席玉仙君不上前试试?要说最有可能解此禁制的,非你们蓬莱莫属。”
“解不开,也不想解。”席玉懒散叉腰,“为一颗药碰得头破血流,乃蠢人所为。”
他朝二人一笑,“二位都是聪明人。”说完又不忘夸自己一句,“我也是。”
清风拱手,表示君子所见略同。
正巧,变成落汤鸡的‘蠢人’上前,咧着嘴朝几人打招呼。
伏青骨替白藏施了个洗尘决,落汤鸡又变成了清爽少年。
白藏拍了拍衣服,对伏清骨道:“多谢伏师姐。”
伏青骨看着同九渊打得火热的夙重,问道:“你师父想要扶体丸?”
白藏摇头,“他只想和九渊仙君切磋切磋。”
这话说得委婉,直言便是,想给九渊添堵。
伏青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九渊为何又非要那扶体丸?”
白藏摇头,“不知道。”
清风思索道:“紫霄雷府多年不出雷泽,一出来便来了这药王谷,想是来求医求药的,扶体丸出世,没准儿正好合了他意。”
席玉笑道:“那这求人的姿态可真是别开生面。”
清风叹道:“谁让楚谷主做事太欠缺考量,让他得了理。”
派掌门弟子和一峰之主前来求药,还这般费心筹谋,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伏青骨道:“人行于世,无非一个‘藏’字,九渊这般得理不饶人,是想借题发挥,以达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白藏问道:“什么目的?”
伏青骨道:“都说‘藏’了,又怎会轻易让人知晓?”
紫霄雷府面上是前来赴约,实际是求医求药,可求医便求医,求药便求药,又并非行苟且之事,这般遮掩,只怕底下还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倒是可以问问訾藐,顺便再打探一番灵晔在雷泽之事。
紫霄雷府对外宣称灵晔已死,可她如今却还活着,这其中究竟又有何隐情?
还有訾藐对她是何种态度,究竟是敌是友,她都得摸个清楚。
二人虽曾经是师徒,可如今她落到这般境地,这师徒情分恐怕也不可尽信了。
席玉眯眼,盯着伏青骨的脸道:“好一个‘藏’,不知仙友又藏了什么?”
伏青骨回神,对他道:“席玉仙君不想知道的。”
席玉轻笑:“那可不一定。”
伏青骨与他对视一眼,没再搭话。
神农塔前,九渊与夙重的争夺暂告一段落。
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了他俩,还有别的门派,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的了。
楚屿芳留下几人看守,领着几名药师往这头走来。
颜恻追上她,正想搭话,却被不知被从哪儿飞来的一记流星锤给砸倒,立即进入安眠,睡得十分安稳。
楚屿芳吩咐道:“将颜恻少君带回别苑歇息。”
“是。”药师们领命后,将颜恻给抬走了。
黄金台的弟子们赶紧跟上。
白藏拉住一人道:“师兄,过会儿我来找你换些银钱。”
“好好好。”那人胡乱答应着走了。
送走颜恻,楚屿芳并没立即离开,她先是上前对清风一礼,“感谢清风掌门方才的支持。”
清风回道:“少谷主客气,武陵派与药王谷同气连枝,本应相互照应、扶持。”
楚屿芳又转向伏青骨,“也多谢仙子出手相助,帮忙击退刺客。”
原来她知道是她。
伏青骨也没否认,“我们掌门说了,武陵派与药王谷同气连枝,都是应该的。”
楚屿芳看了眼白藏,“也多谢白少侠。”
白藏摆手,“不谢,不谢。”
楚屿芳对伏青骨道:“我们在客栈见过,我知道你并非武陵派之人。”
白藏道:“原来少谷主还记得我们。”
楚屿芳娟眉舒展,含笑道:“屿芳在客栈之时,便对少侠之义举钦佩不已,不想竟是夙重剑尊之弟子,果真是名师出高徒,皆生有一副侠义心肠。”
白藏挠了挠头,腼腆道:“没那么好,少谷主过奖了。”
一旁几人看二人说话,看得津津有味。
伏青骨想起楚绾一眼下已不中用,对楚屿芳道:“既然少谷主知晓,我也就不必再隐瞒了,我确非武陵派弟子。只是借武陵派之名,来药王谷本为求医。今日与楚谷主交涉,他也已应诊,只是如今情形,恐怕得麻烦少谷主接手,为我诊治了。”
“只要仙子信得过我,你的病我定会负责到底。 ”
“有少谷主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这楚屿芳看着比她哥楚绾一可靠多了,想起楚绾一那不着调的模样,伏清骨便一言难尽。
楚屿芳对伏青骨道:“时辰已不早,我还有事需要善后,今日只怕来不及为仙子诊治了。仙子先安心在药王谷住下,待此间事了,我再为仙子好好诊治。”
伏青骨点头,“全凭少谷主安排。”
楚屿芳朝众人一礼,“那诸位请自便,我先行一步。”
众人目送她离去,又看了一阵热闹,也就各自回房了。
白藏叫住伏青骨,“师姐,你给我一颗夜明珠,我替你去换银钱。”
“也好。”男修所住别苑,人多眼杂,她不好贸然前往,让白藏代办最合适不过。
两人拐进一座假山,伏青骨手伸进乾坤袋去掏夜明珠,指尖却冷不防传来一阵刺痛。
“嘶。”这牙尖的四脚蛇!
“怎么了?”白藏问道。
“没事。”伏青骨将那护食的四脚蛇弹开,摸出一颗夜明珠递给白藏,“一颗够么?”
“够了、够了,你是来看病,又不是来买药王谷的。”
白藏将夜明珠小心收好,嘱咐道:“师姐的这些夜明珠,往后莫要再拿出来了。想想咱们在客栈、在刀刃峰的遭遇,再看看今日这药王谷发生的一切,师姐难道还看不明白?哪怕修道、修仙,都绝不了人一颗贪心,这些宝贝还是捂紧一些为好。”
伏青骨打趣,“道理倒懂得不少,看来白少侠随我一路走来,对人情世故体悟颇深。”
白藏正色道:“我是认真的,师姐可千万放在心上。”
伏青骨挥挥手,“知道了,去吧。”
白藏又啰嗦了几句,揣着夜明珠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伏青骨暗道,人虽有贪念,可也有善心。
白藏、清风、夙重还有许多人,皆有这么一颗善心。
她落到此种境地,虽是不幸,可遇到他们,得他们善待,却是福缘。
古人常说,祸福相依。
入世这一遭,洗去前尘,遇到这些人、这些事,也许就是她之机缘。
伏青骨回到小院,倒了两盏茶,候客。
她取下面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觉得指头微微刺痛,凑近一瞧,四颗牙印正嵌在指头上,很是显眼。
差点忘了找这四脚蛇算账。
伏青骨解开乾坤袋,将四脚蛇掏了出来,却见它已吃得肚儿滚圆,撑得晕晕乎乎。
这是吸了多少灵气?
伏青骨看得有趣,便朝白蛟鼻子上一弹,哪知力道太大,将它弹飞到了墙上,然后又‘啪’地摔落在地。
“妖道!你作甚!”白虺恼怒的声音在伏青古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地上的四脚蛇顿时变成一只成人大小的白蛟,张牙舞爪地朝伏青骨扑去。
伏青骨抬手,一张网张在身前,将扑过来的白蛟黏住。
白蛟不忿地挣扎,可那网却越收越紧。
情急之中,它灵光一闪,施法将自己变成了伏青骨的模样。
还是容貌未曾受损的伏青骨。
网果然松开了。
伏青骨死死盯着白蛟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的脸,也是她记忆中灵晔的脸。
白蛟曾在客栈化成过这副模样迷惑旅人,她当时并没放在心上,过后也未曾想起。
却不想,原来冥冥之中,老天早已给了她答案。
白虺见她盯着自己发愣,有些得意,它慢慢上前,伸手抚摸伏青骨布满疤痕的脸,眼底浮现悠悠白光,蛊惑道:“这是你曾经的样子,你若是喜欢,我可以一直变作这副样子,供你赏玩,只要……”
它的另一只手悄悄伸向乾坤袋,却换来狠狠一巴掌。
“哎哟。”它立即蹦开,捧着手警惕地盯着伏青骨。
伏青骨收好乾坤袋,对白虺道:“你是不是皮痒?快变回去!”
见到‘自己’这副模样,作这般媚态,简直比见到楚绾一赤身裸奔更令她眼疼。
白虺却偏与她作对,不仅不变回去,还妖妖娆娆地在她面前晃,同她讲条件,“你给我一颗夜明珠,我就变回去。”
白藏说得对,不止人修行、修仙戒不掉贪婪,这妖魔更是戒不掉。
若眼下开了这个口子,让这蠢蛟以为拿捏住,往后便没完没了了。
伏青骨转回去继续喝茶,“往后都没有夜明珠了。”
白虺一惊,冲到她面前,“你敢不给!”
“我为何不敢?我与你如今虽绑在一块儿,却本是仇敌,白给你这么些,已算慷慨大方,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之前我借你灵力,救过你的命,不算白给。”
倒还不糊涂。
“那便算两清吧。”茶香袅袅,交情淡淡,无情无义的伏道长道:“等我在这药王谷治好病,也就不再需要你的灵力了。”
白虺负气,伸手道:“那你现在就将我的蛟丹和真身还来!”
伏青骨挑眉,“还不还,什么时候还,由我说了算,谁叫你当时输给了我。”
“你无耻!”
“你贪婪。”
“可恨可恶的妖道!”
白蛟被气出原型,将伏青骨面前的桌椅掀翻,暴涨的身子把整个阁楼塞得满满当当。
伏青骨被它缠在中央,神色却十分淡定,“你便是将这阁楼压垮,我说不给就不给。”
白蛟将她越缠越紧,想拿她磨牙,却被她手中闪烁的电光吓得闭嘴。
最后,憋出一丝委屈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
伏青骨道:“这人世间的道理有一种,叫想要得到,就得付出,你想要夜明珠,自然得拿东西交换。”
白虺磨牙:“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得到我!”
“……”事是这么个事,话却不是这么个话。
伏青骨沉默半晌,问道:“那你给是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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