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春燕说,小梅和小王医生以后在宁安过日子,逢年过节才回省城来一趟,隔那么远的路,又不是天天见面。”周母顿了一下,“往后这后娘好,咱们对她客客气气的,不好,她不是还有自己的儿女么,管那么多做啥!你看戏文里不也说了么,这世间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凡事总得稍有点欠缺,才能长久。”杨母听后连连点头,“亲家母,你说的对,跟你说说,我心里舒坦多了。”说着又拉着她的手,“亲家母,明天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周母嗔怪的说道:“亲家母,大家又不是外人,有啥事你尽管说,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杨母笑着说道:“明天就是他们的正日子了,麻烦你明早给冬梅开脸。”周母听后迟疑了一下,“我不行,我婆婆妈都不在了,算不得全福人。”杨母笑道:“现在不比以前,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你这样的都不算有福气的,哪样的才算得上”“好!”周母爽快应下。开脸又称开面、绞脸,就是去除新嫁娘面部的汗毛,标识着从此做姑娘的时代结束了。旧时替新嫁娘开脸的妇人必须得是父母、子女、丈夫、三全的全福妇人才能给新娘开脸。这年头还有这个仪式,但是对开脸人的要求没以前那么严,只要丈夫、儿女俱全,且家庭和睦,儿孙孝顺的妇人也可。开脸的工具就是用红色的双线,两手各拉一个头,线在两手间绷直,另一头用嘴咬住、拉成“十”字形状,紧贴着新娘的面颊绞去汗毛,两手做分开和闭合动作,来回切换中不断移动即可。等杨春燕几个睡午觉起来,王桢带周怀安去见了郑老板,见面一番客套后,那边又派了车,让人带着他们去武侯祠、杜甫草堂逛了一圈,晚上又请他们在饭店吃了一顿饭,到家天都黑透了。三月初六,这天是王桢和杨冬梅的正日子。一早,等杨冬梅洗漱后,周母便跟她去了房间,端了根凳子,让她朝南北方向坐着,拿了香粉把她的脸和脖子都给她扑了一遍。开脸是婚俗仪式,开脸时的地方和坐的方位也有讲究,得在新嫁娘的房间,坐南朝北或者坐北朝南,禁忌面朝东西方向。杨春燕等周母把粉给杨冬梅扑好了,便拿了张热毛巾给她捂在脸上,这样等会儿绞面的时候没那么痛。杨冬梅有些紧张的坐着,“姐,她们都说开脸的时候痛得很,你那会儿痛不痛啊”杨春燕早就忘了,自己嫁人那天开脸时有多痛,想了一下说道:“跟我们修眉毛时差不多,有点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周母笑着拿起红色双线,“小梅皮肤好,粉嫩嫩的,等我给你把面绞完,脸蛋保证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滑又嫩。”杨冬梅想着怕不怕都要来这么一回,便坐直了身子闭眼眼,说道:“年伯母,你绞就是,我忍得住。”周母把线贴近她脸面,边绞边吟唱起来,“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恭喜贺喜你做新娘!”杨春燕和杨大嫂也在一旁跟着她的调子一起吟唱,杨母眼圈红红的,既高兴又不舍,还有些心疼。今天起闺女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回家就是娇客……转念又想,真心祝福的也就今天自家人,只要她和王桢以后过得好就行了。杨父、杨大哥、周怀安爷仨还有几个孩子,都穿戴一新在外面的客厅坐着,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王桢来迎亲。杨父和杨大哥不时仰头看向楼上的房间,想到两个女儿(妹妹)都嫁出去了,心里就涩涩的不是滋味。杨冬梅觉得脸火辣辣的不舒服极了,杨春燕在一旁等开脸仪式快结束时,拿了几个鸡蛋取出蛋清,又舀了几勺蜂蜜搅拌均匀,端到她房间里。周母收掉线,满眼笑意的看着杨冬梅,“大姑娘今天真好看,脸蛋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好看的不得了。”杨大嫂也连连点头,“小妹和大妹的皮肤都好,不像我,就算在家一年不出门,还是养不白。”杨母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周母,“亲家母,麻烦了哈!”“不麻烦,不麻烦。”周母笑着接过红包,“洗洗,再打扮一下,换上嫁衣,等会儿新郎官该来了。”九点新郎官就要来接亲,十点半就要去王家定下的饭店举行婚礼。“一大早起来,也没做啥,就快八点了。”杨母忙倒了些热水在盆子里,捞起毛巾挤掉多余的水,递给杨冬梅,“敷一下,你姐说要给你抹点蜂蜜。”“嗯!”杨冬梅洗了一把脸,看着几人,“我觉得脸火辣辣的,像是用开水烫过一样。”“我给你抹点蛋清蜂蜜,等会儿就舒服了。”杨春燕拿了小刷子,蘸了搅拌均匀了的蛋清蜂蜜把她的脸、额头还有脖子都抹了一遍。“刚开始还好,凉悠悠的挺舒服,这会儿就紧绷起来了。”杨冬梅摸摸额头,觉得额头上干了的地方,像是被拉紧了一样不舒服。“蛋清干了就是这样的,等会儿洗掉了就舒服了。”杨春燕把碗端出去洗干净后,又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好了,你洗把脸,换上衣服把妆化,等会儿王桢该来了。”杨冬梅接过脸盆,“好,我先洗脸,洗了就换衣服。”杨春燕点头,“那你换,我们出去等你换好了,来给你盘头发。”杨冬梅洗了脸,从衣柜里拿出大红色的丝绒绣花旗袍,一件羊毛大衣,穿上紧身打底羊毛衫,连裤袜,穿好裙子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裙子。犹豫了片刻才打开了房门,看着外面站着杨春燕,“姐,是不是太紧了”“刚合适,好看!真的很好看!”杨春燕没想到她穿旗袍竟这么好看,觉得她比电视上那些明星好看多了。杨母和周母从隔壁出来,看到她都觉得眼前一亮,她这会儿已经不晓得说啥才好,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马上就要被王桢那臭小子接走了,鼻子就酸酸的……周母看着她,连声赞道:“好看,小梅真好看,这才是结婚该穿的,新嫁娘就该这么穿,真好看……”她一连说了几声好看,杨冬梅的脸顿时红的比打了腮红还红,不好意思的拉着杨春燕进屋给她盘头发了。等姐妹俩梳妆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王桢带着迎亲队伍到了屋外。虽说只有几个人,周怀安和杨大哥还是带着三个孩子拦了一会儿,收获了一大摞红包,才开了门放他们进来。王桢冲几人感激的笑了笑,上楼去了杨冬梅房间门口,杨春燕和杨大嫂就意思了一下,就放过了他,打开门把他放了进去。门开后,王桢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大步走到她跟前,“小梅,我接你回家!”说罢上前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走。杨冬梅瞬间连耳根都红了,拍了他一下,“呆子,鞋子!”“哈哈哈!”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哦!我找找看!”王桢红着脸找了一圈,看了看杨冬梅的眼神,上前拉开梳妆柜,看到藏在里面的鞋子,拿起上前给她穿上,再次抱起了她。杨大哥和杨春燕两人带着喜被坐上车,在外面转了一圈,才去了对面王家。冯淑慧强笑着和王父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这边的房子和对面的布局差不多,也是两层小楼,到处都贴满了大红喜字。王桢和杨冬梅的婚房在二楼,房间蛮大,里面的装修看着也不错,敬酒的时候很有意思,小夫妻只给王医生和王父敬了酒,冯淑慧铁青着脸站在一旁,却没敢发作。接下来大伙儿就被接去了饭店,亲戚朋友吃喝一顿,婚事就算完了。几人回到王桢家,周怀安对杨春燕说道:“难怪王桢说喜欢我们乡下办喜酒的气氛,我也觉得城里人办喜酒没我们乡下热闹。你看我们要杀猪敬神、祭拜祖宗,一溜大灶,十来层高的蒸笼,从第一天杀猪谢媒宴开始,就要吃到第二天……”“他们已经算条件好的,你去看看别的城里人,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你让人家把大灶,蒸笼安在哪儿”“这倒也是。”周怀安想想又道,“燕儿,我们也买台王桢家的热水器咋样洗澡多方便啊!”“家里的电流量根本就带不动热水器,想装也得等电站建好了才行。”杨春燕想到再过几年的太阳能热水器,想着啥时候问问王桢,这年头有没有出来“好吧,只能等等了。”周怀安刚想跟她说批发市场的事,老爷子就从屋里出来了,“老幺,我们啥时候回去”周怀安笑着拖了把椅子给他,“爷爷,省城不好耍么咱们才出来两天,你就想回去了啊”老爷子坐下说道:“好耍是好耍,喜酒喝了,也四处看过耍过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牲口和鸡鸭要喂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觉得城里再好,也没在自己家自在!........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