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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们去照黄鳝不”周怀安人未到,声先至。

    周怀安平时哪里有点不舒服,就赖在床上不挪窝,今天不但帮着抬木头回来,这会儿还想着去照黄鳝,奇怪!

    周怀军看了周父一眼,小声道:“老汉,我觉得老幺这两天有些不对头!”

    周父气道:“老子巴不得他天天这样不对头!”

    话音未落,周怀安跑了过来,周怀荣笑道:“你不睡瞌睡啊”

    周怀安反问:“后天我进城,你们不去照黄鳝卖钱”

    周怀荣看了周怀军一眼,点头道:“去,你去拿灯笼笆篓,我去洗把脸就走。”

    “好!”周怀安朝茅房走去。

    刚把灯笼和笆篓取下来,周家明又跑了过来,“幺爸,我跟你一起去照黄鳝。”话音未落周家亮也跑过来了,“幺爸,我也要去!”

    “你们老汉也要去,你去找他带你!”周怀安头也不抬,自顾自查看着笆篓里的黄鳝夹子。

    “幺爸”周家亮拽着他衣摆撒娇,“我老汉不答应。幺爸,我们的关系好,你带我们去嘛”

    “好好说话,男人家家的像个妹子一样妖声妖气的做啥子!”周怀安把衣摆抽出来,看着两人,“你们明天不读书”

    “要!”兄弟俩垂头丧气的应道。

    周怀安一人踹了一下,“要读书还想照黄鳝,赶紧滚去睡觉!”

    “星期天带我们去!”两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幺爸幺爸”

    周怀安觉得毛孔都竖起来了,“这几天乖乖帮奶奶干活,星期天就带你们去!”

    “万岁”两人一蹦三丈高。

    周怀安笑着摇头,让两人帮忙把灯笼和笆篓提到前院,等大的三人。

    堂屋里,周母把杨春燕两人给父子俩买的黄胶鞋,筒靴还有布料拿给老爷子还有周父看。

    老爷子看着那些东西,眼眶湿润了,“老婆子在的时候就说老幺是个孝顺的,就是脾气不好,要哄着点顺毛捋!”

    周父想起宠溺周怀安的老娘,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又不是三岁娃娃,二十多岁的人了,老婆都讨进门了,还要人哄。我们以前咋和他不一样”

    周母拐了他一下,“老幺这几天好多了,那么重的东西推到宁安卖,回来又上山去找草药野蜂窝,脸都肿了还帮着抬木料。”

    老爷子点头,“就是,他已经成家了,不要动不动就骂他、打他,你看在春燕的面上也要给老幺留点面子。”

    “我看到他心头就起火!”

    老爷子瞪眼,“老子看到伱还起火呢,你以为你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周父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晓得了,我以后尽量忍到不打骂他!”

    老爷子拿起自己的黄胶鞋和筒靴,“桂兰,衣服就麻烦你了。”

    周母连连点头,“晓得了,老汉!”

    院坝里,周怀安兄弟四人提着灯笼,背着笆篓出了门。

    徐二春、何大宽已经提着灯笼在外面等着了。

    几人打了招呼,徐二春说:“大哥,他们说水塘边的大田里的黄鳝又粗又肥又多,我们去那边看看咋样”

    周怀荣想起那边有个山神庙,扭头看向周怀安,“老幺,你说去哪”

    何大宽笑道:“老幺,这么多男人,一个個阳气十足,你怕啥子嘛”

    “劳资才不怕!”周怀安白了他一眼,“就去水塘那边。”

    说好后,几人便打着灯笼胡扯闲聊着朝山沟走,一路伴着田野里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叫,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几盏灯光在田坎上慢慢地移动。

    何大宽快走几步追上周怀荣,“大哥,你有没有抓到过化骨鳝(望月鳝)”

    周怀荣摇头,“没有见过,听我爷说化骨鳝有小孩手臂粗,脑壳有点像龙头鼓起个大包。”

    传说这种黄鳝在月圆之夜便抬头望月。

    农民非常有讲究,抓到头部两边有两个鼓鼓囊的黄鳝便说是望月鳝,说这种黄鳝有毒不能吃,还有的说这种黄鳝吃下后,人会被化成一滩血水!

    徐二春上前,“我姐以前最喜欢吃黄鳝了,就是听我奶说有化骨鳝后连黄鳝都不敢吃了。”

    周怀山笑道:“我觉得应该是哄人的,我从七八岁就开始逮黄鳝,二十年了,一次都没逮到过脑壳长包的黄鳝。”

    “我也没逮到过!”

    几个大男人说说笑笑的上了大路走到坎下,顺着田坎一直朝新河的方向走。

    越过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往下就是那片大田了,顺着水沟往上走几十米就是村里的蓄水塘。

    水塘是大生产的时候挖的,专门用来天旱时灌溉稻田用的,这条水沟也是那会儿挖的,直通下面的稻田。

    蓄水塘往上走,有一个年代有些久远的山神庙,再往前一直入就是深山老林。

    周怀安跟着周怀荣一起走到一块大田前,兄弟俩弯着腰,瞪大两眼,行着猫步,在田边逡巡。

    夜幕下,秧田里青蛙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

    走了没几步,周怀安就发现一条,看着的确又粗又肥,他用灯笼照着黄鳝,轻声道:“大哥,这条黄鳝粗!”

    周怀荣看了一眼,“不错,你夹这条,我去旁边田坎看看。”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来叮嘱,“你看仔细点,不要夹到蛇了!”

    “晓的!”

    周怀安紧握黄鳝夹,张开的鳝夹宛如鳄鱼张大的嘴,他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将鳝夹伸进水里,瞄准黄鳝两手一合,快速用力合拢鳝夹,将它提出水面。

    他得意的看着在鳝夹上摇头摆尾地挣扎、扭曲的黄鳝,“跑得脱,马老壳!”

    美滋滋的将它放入笆篓松开黄鳝夹,听着黄鳝在笆篓里慌张的游走翻动的声音,看了看旁边田坎的大哥,继续往前梭巡。

    走了几步,看到几条小黄鳝趴在稻田里,摇摇头,“太小了不要,好好藏起来,长大了再来抓你。”

    这年头捕捉黄鳝的人,看到小黄鳝都会留下来让它们继续生长,而现在的人连筷子粗的小黄鳝都不放过,捉到以后无论大小通通带走。

    隔几步又看到一条,轻轻的走近,用灯笼照着躺在秧田里做美梦的黄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夹住,放进笆篓里。

    “哟呵,前面还有一条。”周怀安脱下拖片鞋,尖着脚尖轻轻下田,快速夹起一条橘黄色,大约四两重的黄鳝。

    大田里的黄鳝的确比小田的多,一块田走完,兄弟俩碰头时,周怀安的笆篓里已经有一二十条黄鳝了。

    “妈吔,夹到一条水蛇”

    忽然对面那块大田,传来何大宽惊悚的喊声,伴随着灯笼摇曳的光,还有他噼里啪啦的奔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