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张厂长,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是啊,别这样,让人看到不好!”
吴佣和王启明直接把人架起来,按在凳子上。
姜晓穗头疼。
你说天底下要倒闭的企业那么多,要是下跪就有用,磕头的人还不得排到黄浦江啊?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
况且咱们也就打个球的情……
姜晓穗对轮胎厂实在没兴趣,原本回来是想看看具体情况如何,现在看来,不搬也得搬了,可搬去哪儿呢?
“姜董,轮胎厂成立于1965年,当年也风光过,是厂里职工们的骄傲。当年我向组织宣誓,一定要好好经营工厂,带领全厂职工为社会主义生产轮胎。是我没做好,才让轮胎厂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张厂长好大一个人,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得大家都挺不是滋味。
尤其姜忠平也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这种骄傲和责任感他很能感同身受,当年他在大队里,也是一心想为国家生产粮食的。
“晓穗……”
姜晓穗说:“张厂长,你也别太绝望,说不定过几天,‘兼并’的文件就下来了。到时候你们还是工厂职工,走出去腰杆也直,不比卖给私企好?”
张厂长摇头:“希望不大了。”
“你再等等,我这边也考虑考虑,行不行?”
姜忠平把人送出门,回到家里。
姜晓穗问:“爸,你昨晚要说的也是这事吧?”
姜忠平叹口气:“是呢,我好不容易从老张嘴里套出来的,本来想昨晚告诉你的,结果你困的……”
昨晚到家,姜晓穗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过。
他当然也不好意思进去喊人。
“晓穗,轮胎厂你真不能买吗?我看张厂长的样子也可怜,万一要是想不开……”姜忠平惆怅。
姜晓穗便说:“太麻烦了。地我当然想要,可两百多号人呢?这些人原本都是有铁饭碗的,一下子成了私企打工的,心里肯定不平衡。而且这几年,我冷眼看着,大家的工作干劲也大不如当年了。再有一个,轮胎厂倒闭,是因为机器不行,跟不上市场要求。我要继续经营老本行,就得先升级生产线,少不得要跑几趟国外——国内的汽车工厂就别想了,垄断的。”
姜忠平听完觉得在理,也不继续劝了,转而问:“那咱们是不是该准备换房子了?等工厂被卖,咱们还能继续住在这儿吗?”
“多半不能。”这件事,姜晓穗也挺头疼。
周瑞华却说:“住回宿舍吧。你现在是复旦教师,也能分宿舍的,学校没提,咱们可以自己提。我再把我的宿舍要回来,咱们挤挤。工厂那边也能住几个人。”
王启明插话:“是啊,我屋里也还能住个人。不过瑞华哥,你和嫂子是一家人,只能分一间宿舍。”
周瑞华认真地表示:“事在人为吧。”
姜晓穗听完头更疼了。
她好想念她的英国大庄园啊!
一歪头,却见姜忠平欲言又止,一副纠结模样。
“爸,有啥事直说,难道还有比找房子更麻烦的吗?”
姜忠平:“你哥要来海市了。”
姜晓穗一愣:“我哥?晓海?他要来?”
姜忠平看向女婿。
周瑞华接话:“前几天接到电话,你哥走关系包了浦西那边一个工程。马上开工了,到时候他和你嫂子都要过来。”
姜晓穗挺高兴:“这不是好事吗?你们干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你嫂子也来。”姜忠平说。
“来就来呗,两口子在一起,没什么稀奇的。”姜晓穗不明白,“爸,你以前可没有看不起儿媳妇的坏毛病啊。”
姜忠平瞪她:“瞧你说的啥话?是晓海不乐意,这不是家里两个孩子念书嘛。你嫂子怕晓海在外边……她非要跟着来,还把两个孩子放她娘家照顾。”
姜晓穗这才惊了:“啥?放她娘家?她疯了?当年她娘家怎么对她的,她全忘了?”
姜忠平叹气:“这一有了钱吧,你嫂子当年受的气也平了。她娘家说几句软和话,人就飘了。晓海发狠话了,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把孩子放他岳家,你嫂子要是不留在家,他俩就离婚。晓穗啊,你跟你哥说得上话,你打个电话回去劝劝。”
姜晓穗:“……”
真是日子好了,没事找事。
“我哥来了住哪儿?”姜晓穗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住工地呗。”姜忠平说,“这也是你哥不愿意让你嫂子来的主要原因。你说他一个大男人,睡哪儿不能睡,可你嫂子一个女的……”
姜忠平不好意思说儿媳妇坏话,要不真想骂两句脑残。
家里大房子住着,男人在外边挣钱,非要闹啥呢?等过几年这边条件好了,她再带着孩子们来不行吗?
姜晓穗也挺生气:“晚点我去打电话。”
电话当晚打通了。
姜晓海嗓门洪亮,再度痛失淳朴青年气质:“晓穗,你回国了?”
“昨晚回来的。我听咱爸说你要和嫂子离婚,打来问问。”
“……”
“行啦,都是亲兄妹,没啥不能说的。”姜晓穗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外边是不是有人了?”
姜晓海气得想敲人:“你脑子咋想的?被你嫂子传染了?!你哥我一天天累得跟狗一样,为了挣几块钱,差点没把命搭上。你们倒好,整天说我在外面鬼混,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真应该把这些女人拉到工地上搬砖!
姜晓穗听了直笑:“这话你应该跟我嫂子说啊。”
“咋没说啊?”姜晓海怒气值上涨,“嗐,算了,我跟她说不通。反正她要真敢不管孩子,我就跟她离婚。晓穗,哥求你个事。”
“你说呢。”
“万一我要是离了,大毛和七斤能放你家照顾吗?我知道你不差钱,我也不差。主要是孩子们小,离不开大人。要是我能找到女人二婚,我再把他们接出来。”
姜晓穗:“……我请问呢,你既然想到要把孩子塞我家。为啥不干脆把他们送到海市来上学?”
姜晓海立刻道:“那怎么行?海市太金贵了,他俩都是软包蛋,去了不得被其他孩子欺负啊?我可舍不得!”
“那你还送我家?我家就在海市!”
“那不是没办法嘛……”姜晓海单手掏烟点烟,惆怅得不行,“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