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多亏胡处长提醒,我才知道原来外商不好这一口。没办法,只能把山货卖给广州火车站了。”姜晓穗感叹,“你们知道吗?简处长也是跟胡处长一样的大好人呐,得知我的困难后,非要帮我这个忙,后勤科也全是好同志。嗐,这回出门,可真是遍地遇贵人了。”
胡处长:“……”
我究竟哪里好,让你要这样指名道姓?难道就因为我也是处长?我不配!
众人:“……”
我们不知道,你居然中外通吃!
“姜干事,三轮车借到了吗?”胡处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他还是更关心车的事。
“在外面呢。”姜晓穗指着大厅外边那辆被路人垂涎、被大爷把牢的自行车说。
胡处长眉开眼笑,夸了她几句,开始安排运货的事。
这事自然轮不到姜晓穗出力,她已经在借车上出了大力,加上刚刚出了那么大风头,没人不识相地让她不痛快。
姜晓穗眼瞅着大家排好班,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这么多货分批运回去起码得一天,那她今天不是去不了东方宾馆了?
她登时一个激灵。
不行,今天必须得把样品拿给外商看看,可自己要怎么回去呢?
“姜干事,后勤科把山货提走了,那我也回去了啊。”
姜晓穗缓缓转过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狡猾的微笑:“同志,你贵姓?”
带路大哥:“……”
我以为我这部分都过去了,你怎么还突然想起问名字了?
“免贵姓汪。”
“汪同志。”姜晓穗郑重其事地说,“我突然想起,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去东方宾馆。外商约了我,可公交车太难挤了,你能不能把自行车借我一天?下班前我一定给你还回来。”
“外商约你?”汪同志面带怀疑。
“是啊,我其实也不愿意天天去,但那些外商太热情了,嘴里喊着上帝请我去。唉,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广交会,我倒愿意在招待所里躺着睡觉。”姜晓穗摇头叹气,“你要不信,问问我们简处长是不是有这回事?”
汪同志心里已经相信她的话,但自行车毕竟是贵重物品,出于谨慎,他还是向胡处长打听了几句。没想到结果,却大大震惊了他的三观。
“你说外商?对啊,从我们到的第二天起,姜干事就天天去东方宾馆赴约。早上九点去,晚上九点回。东方宾馆为了让她留在那里招待外商,还特别腾了一间房出来,想让她住在那里。”胡处长有些得意地说,“不过姜干事拒绝了,她还是更愿意和我们这些金市人住在一起。毕竟我们才是一个集体,互相有个照应嘛。”
汪同志:“!!!”
她到底是怎么搞定那些外国人的?能不能教教他?他要是有这样的本事,何愁升不到正科啊?
“姜干事,我那自行车太旧了。不过我大舅新买了一辆,轮子结实着呢,我带你去拿车。”汪同志热情似火。
姜晓穗客套了几句,万分惭愧地接受了。
周瑞华:“我跟你一起去。”
姜晓穗回头,似乎才注意到他:“啊,你也要去?没必要吧?我想昨天以后,伊丽莎白应该不想再见到你了。”
周瑞华:“……”
他也不愿意见那个白人女人,好吗?要不是怕那些黄毛、红毛缠着她不放,他宁可留下来搬货。
姜晓穗拧着眉,深思熟虑后说:“周书记,你还是留下吧。咱们公社的货也在这里呢,我带一部分样品回去给外商看看。样品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咱们俩不好同时离开。”
周瑞华微微蹙眉。
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拒人千里之外了。
不是她的话有问题,而是态度上,似乎过于公事公办。
难道她……害羞了?
周瑞华觉得好笑:“有王秘书呢。”
姜晓穗:“出了事他能负责吗?”
王秘书:“……”
需要的时候,谢景川的手术同意书他都能签字。不需要的时候,搬个货都觉得他不配是吧?
周瑞华被说服了,含蓄地让她注意安全,然后约好时间去东方宾馆接她。
姜晓穗:“不用,估计我回招待所的时候,你们还没好呢。”
周瑞华浅浅地笑了笑:“好吧。”
姜晓穗悄悄找到梁书记,问他要了点生丝样品,带着一堆竹编工艺品,骑着自行车去了东方宾馆。
“对不起,姜女士,你人可以进去,但这些东西要先寄放在前台。”
“为什么?”姜晓穗傻眼。
前台面带微笑,礼貌又客套:“这几天陆续有华人带着产品来骚扰外商,令外商不胜其扰。上面规定,不准任何访客带产品进入宾馆。”
姜晓穗不可置信地问:“包括我吗?可我跟贝克、伊丽莎白他们说好了,等样品到了第一时间拿过来给他们看。你这不是耽误我挣外汇吗?耽误我不要紧,耽误国家挣外汇,你担当得起吗?”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前台纹丝不动,笑容仿佛焊在脸上。
“对不起,姜女士,上面有规定,我不能放你进去。”
姜晓穗:“……”
天杀的,临门一脚,结果门被水泥封上了。这不是耽误她挣钱吗?
姜晓穗看前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知想从这人身上入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现在能做的,要么是等人换班,从别的宾馆工作人员身上做文章,要么……
姜晓穗背着样品出了宾馆大门,绕到了宾馆另一边,仰头估算了下墙的高度。
为了钱、为了外汇,拼了!
好在汪同志借给她的自行车上有一条麻绳,姜晓穗把麻绳一头捆在产品上,另一头系在腰上,想象着武林高手凌空一跃,翻越高墙的画面。
那一刻,她感到双腿充满力量,仿佛一匹骏马,后脚蹬地,绷紧的身体起飞,整个人离地0.5米,想象着手掌像青蛙一样生出了蹼吸在墙上……
滑……滑下来了!!!
“啊!!!痛痛痛!”姜晓穗手掌刺痛,鲜血直流,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杀千刀的,为什么电视剧里翻个墙那么容易?
姜晓穗恨啊!
墙内,菲尔德坐在鲜花环绕的园子里,享受着春天的美好时光。
突然间,他仿佛听到哪里传来惨叫,叫骂着他听不懂的华语,但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