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穗回到办公室时,小高刚好拿着东西进来,笑容羞怯地说:“姜干事,这是公社发的‘三八’福利,我给您拿上来了。”
“啊,谢谢你小高,正好省得我下去领了。”姜晓穗热情地招呼她,“放这里就好,让我看看都发了什么?”
她说着站了起来,看清小高手里捧着一块毛巾和一块香皂。
“呀,不错嘛。”
小高看起来挺高兴,小声雀跃地说:“是啊,听说公社每个节日都会发福利呢。”
姜晓穗亲切地望着她,打趣道:“那以后我的东西,都要麻烦你帮我一块儿拿上来了,毕竟二楼只有咱们两个女同志呀。”
小高很高兴,踩着小碎步跑走了。
姜晓穗顺手把东西放进抽屉里,打算晚点一块儿拿到宿舍,接着拿起装着大白兔奶糖的网兜,晃晃悠悠去了一楼。
“罗姐。”
“哟,什么风把我们公社的大忙人吹来啦?”罗姐正在核对“三八”福利名单,见她进来登时笑了起来,“你的福利已经让小高一起拿上去了,你看见了吧?”
“看见啦,我可不是来管你要东西的。”姜晓穗笑嘻嘻地说,从网兜里抓了两把奶糖,“呐,回乡货,别嫌少哈。”
“哎哟,大白兔奶糖,这可是时兴货呀。”罗姐眉开眼笑地接过奶糖,看得出来很高兴,“我要带回去给我闺女尝尝。”
姜晓穗一听,立刻又掏了一把塞给她:“晓穗阿姨给的,你给我外甥女带回去。”
罗姐哈哈大笑:“太客气啦,你才比我女儿大七岁,叫你姐姐还差不多呢。
“嘿,我喊您作姐姐呢,咱可不兴乱辈分啊。”姜晓穗冲她眨眨眼,露出一副调皮神态,“行啦,姐姐,我先去丹丹那儿串串门,等会儿食堂见吧。”
罗姐赶忙看了眼手表,轻呼起来:“呀,快吃饭啦。那我不忙了,下午再说吧。咱们一块儿去找丹丹。”
说着,她把花名册一收,站起来挽着姜晓穗的胳膊往外走。
姜晓穗哭笑不得,到了俞丹丹的办公室,分了奶糖后,三人一字排开晃悠晃悠地来到食堂打饭。
“晓穗,你这回可成咱们公社的红人了啊。刚拿下罗桑公社的大单子,合作社又开了这么好的头,你这是要起飞啊。回头当了大领导,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
姜晓穗一边吃饭,一边说:“罗姐,你这是要笑话死我。我再怎么飞,也越不过您去啊。您可是咱们公社的会计——钱袋子是也,我那砂石厂的账还得找您报一报,免得跟前头那位一样,不清不楚的。”
“得啦,得啦,我还能信不过你嘛。等你回头有空,再拿来我瞧瞧就行。我全面配合你的工作哈。”
姜晓穗哈哈大笑,又问俞丹丹最近在忙什么。
“我哪有什么可忙的呀,最近春耕,写几篇宣传稿应付任务罢了。”俞丹丹叹了口气,不无羡慕地说,“咱们公社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那我就可以下乡去拍社员劳动的照片,那多有意义呀。”
“嘶,俞丹丹同志,你还真敢想呐?”罗姐惊呼一声,紧接着又看向姜晓穗,“不过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现在公社有了晓穗,咱们已经今非昔比了。”
二人热切地盯住了姜晓穗。
“……您二位可行行好,别逮着我一人薅了。”姜晓穗求饶,“我要有闲钱,指定先买货车,那玩意儿才真有用,能创造更多经济价值呢。”
“啥,货车?”罗姐叫道,“晓穗,看来还是你最敢想。”
俞丹丹也说:“做梦这方面我也输了,难怪我不如你。”
姜晓穗:“……”
这两人不懂她的宏图大志。
罗姐以为她在开玩笑,便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转而提起自己最感兴趣的事。
“晓穗,你现在发展得这么好,考虑找对象吗?”
姜晓穗:“……”
咱们要不还是谈谈货车的事吧?
俞丹丹悄悄地把头埋进餐盘里,试图避开这个话题,然而还是难以幸免。
“丹丹,你呢?我认识不少优秀的男同志,我给你介绍介绍吧。”
“不,不用了。”二人异口同声。
罗姐愤怒:“你俩没劲透了。”
姜晓穗和俞丹丹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笑意和无奈。
过了一会儿,俞丹丹突然问:“晓穗,你弟最近挺忙的吧?”
姜晓穗的雷达瞬间启动,假装平静地回答:“是啊,春耕嘛,他是农机站的,当然忙啦。”
“哦。”俞丹丹垂着眼,隔了几秒又道,“他是不是好久没参加民兵训练了,老李有没有难为他?”
姜晓穗愣了一下,实话实说:“这我倒不清楚,你们知道的,我比较忙,我弟的事我很少过问。不过老李我也见过,他那人吧……”
想起上次在砂石厂见面的情景,姜晓穗说:“他现在应该不会为难我弟。”
罗姐嗤笑一声:“何止不会啊,他怕是要拍你马屁才对。老李这人可会捧高踩低了,你现在可是公社红人,他得罪谁也不会得罪你。”
“嗐,也是老李大气。”姜晓穗咯咯笑道。
俞丹丹笑了笑:“那倒也是。”
姜晓穗见她没再继续问下去,也不好追问,心里却难免有点好奇。
俞丹丹这个女孩子她很喜欢,要是她真和姜晓湖在一起,那是傻弟弟高攀了,她作为大姑姐当然开心。
吃过饭,姜晓穗向俞丹丹借自行车回了溪水大队。
她自己的车被姜晓湖骑走,早上还是骑周瑞华的自行车来的,实在麻烦的很,看来还是得尽快买一辆才是。
回到大队时,正是中午下工不久,社员们大多吃完午饭在家里休息。
姜晓穗进了家门,看见院子里的景象登时傻住了。
小院里,周瑞华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袖口和裤腿挽到最上面,浑身上下沾满了灰褐色的泥土,与地里干活的社员没有两样。
他一向冷白的面庞此刻红得惊人,眼睫上犹挂汗珠,瞳孔乌黑明亮,头顶好似有热气蒸腾,不顾形象地懒坐在小板凳上,叉着腿、光着脚,旁若无人地啃着甘蔗。
在他旁边,还有好几个地里回来啃甘蔗的男人,却都不及他这样令人惊讶。
这时候,周瑞华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眼中闪过明显的尴尬:“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