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长远并不是天策卫的人,他只是万千圆滑如泥鳅的官员们之一,天策卫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将他们自己的人送到朱挽宁手里,娄长远只不过是处理这件事的行政长官里最有可能偏向他们的人而已。
所以朱挽宁也不屑与他争辩,没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她只是漠然地抱着狗回到了自己的车架上。
从后面车队中走出一人,没人注意他是什么时候下车的,只是在这个焦灼的场合,他缓步上前,主动承担起接洽的责任,“娄大人不知,豫州固安县突发洪灾,公主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离开陪都赶去了固安救灾,冒着暴雨亲自下到水中和灾民们一起修补堤坝,又为灾民祈福,为百姓们争取到了重建家园的物资。殿下也是人,她也累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回宫休息,而不是配合你们低劣的指控接受无意义的调查。”
娄长远露出惊诧之色,“这......”
荀郦面色平静无波,声音却还算平和,“若娄大人不信,大可以去问来寻公主的信使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公主的。陪都走私军武的案子与袭击朝廷舰队的海盗有关,公主在陪都也操碎了心,她才十四岁,却做着有些四十岁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说她享万民供奉,就要担起万民福祉的责任,下官认为,这样的公主合该受人尊重,娄大人,你说呢。”
娄长远稳住了心神,对他拱了拱手,“本官惭愧,是本官考虑不周了,今日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荀郦温和的声线出现那刻,朱挽宁心中的失望和怒气奇迹般地消失了,她又一次巧妙地借064预判出小鱼要撒尿,于是将它撵到了车上夜壶旁,一边跟064感慨:【有荀郦这么个官方发言人实在是太好用了啊!】
064:【......人家好好一个立志铲除党争的实干小青年被你折腾成狗腿子你还怪得意的哈。】
朱挽宁掀起车帘,脸上又露出符合年纪的笑容,“娄大人,冒犯了本宫可不是一句恕罪就行的,既然娄大人说父皇也对本宫心存怀疑,那正好,本宫就去娄府叨扰几日,想必也算是称了娄大人的意了。”
去娄府和去京兆府可是两个概念,娄长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公主殿下......”
朱挽宁放下帘子,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苏晴柔和荀郦都各自回了马车,程炳并没有上马,只是对娄长远还算平和地说:“还不派人带路。”
娄大人:想哭。
待公主车架调转了方向再度行进,围观的百姓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一样,互相交换着眼色小声议论,然而谁都不敢放肆,因为刚刚那个无情射伤出言诋毁秦鹿公主之人的青年将领依旧站在这里。
程炳凭借自己良好的记忆力和听力,准确地将人群中附和过,说过朱挽宁坏话,或者大声地贬低她,言语中带着黄色意味的人全部找出来,让禁卫军直接带去牢里。
如果说先头百姓不敢妄议,是害怕冒犯皇家威严,如今,朱挽宁利用自叙和他叙两种角度在大庭广众之下自证了清白,出于报复心理去了娄长远的府邸,再加上程炳维护公主手段的毫不留情,数管齐下,加深了百姓对秦鹿公主的敬畏,无论从什么样的角度都不敢再妄自非议这位公主。
也算是达到了立威的目的。
苏晴柔坐进车架,很是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宁宁,你还好吗?”
朱挽宁反握住她的手,“柔柔,你不适合跟着我去娄府,我让荀郦送你回去。”
苏晴柔点头,她相信朱挽宁不会让自己吃亏,只是仍不放心地嘱咐:“若有任何需要,来侯府找我。”
朱挽宁没有应承,只是凑近她耳边,说:“柔柔,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这件事意义重大,不急于一时,你要好好考虑。本来我想后面再跟你细谈的,看现在的情况,接下来的日子我怕是脱不开身了。”
苏晴柔点头,“你说。”
她去松江府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回京后红星布庄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只是她隐约察觉到,朱挽宁找她帮忙的事十分重要。
她想对了,朱挽宁确实放心不下其他人去办这件事,因为对方在陪都这样陌生的地盘都能对证人连下死手,如今她被绊住许久,放虎归林,事情可能更为复杂了。
“去晋州,”朱挽宁道,“盯紧乔家。”
在陪都时卷王系统发布了一个任务让她关注到了发生在游园时的,一件看似普通的贵女落水事件,然而真正调查之后,那位被灭口的证人说出了最关键的情报,乔家女乔宇悕与女真贵族私通,甚至珠胎暗结,这是指征乔家通敌叛国的最好证据。
只是扳倒乔氏一个还不够,她要顺着乔氏这条线,查出所有与女真有勾结的晋商,将他们一网打尽,才能放手去对付女真族。
攘外必先安内。
“陪都的消息封锁得很是紧密,我去见高絮最后一面乔家人不可能知道,他们或许会收敛行事,或许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早有打入晋商内部的打算,这事越早开始越好,过不了几年,黎朝就要和女真开战了,我们不能让他们到那个时候还在战场上扯自己人的后腿。”
苏晴柔却表情凝重:“乔宇悕有了身孕乔家人还带她去联姻,宁宁,他们在陪都因为你的干预没有勾搭上闻人家,现在会不会去别的地方继续找人?”
朱挽宁也严肃起来,“乔宇悕这个孩子乔家人没有处理,说明他们要留着这个孩子,有个贵族血脉的孩子将来能干的事可太多了,黎朝同女真关系不好,他们只能赶紧让乔宇悕成婚来遮掩这个孩子的来历,可他们太贪心了,即使遮掩也想顺势搭上陪都的闻人氏,想在江南的丝织业分一杯羹。”
苏晴柔:“所以他们现在最着急的不是遮掩自己,而是给乔宇悕赶紧找个人嫁了,若是月份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再想掩人耳目就难了。”
朱挽宁:“经过陪都一事,我觉得乔家人目前是没心情再利用乔宇悕去联姻了,很大可能是回到晋州,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招赘,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依乔家在晋州的势力,也能拿捏得死死的。”
苏晴柔点头,“我明白了,突破口在这个赘婿身上。”
策反了这个赘婿,无论是掌握乔家与女真和当地商会来往的动向,还是想做点什么,都十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