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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七寸

    青年将领毫不犹豫出手的果决吓到了跪倒在地上的男人,他生怕自己再说下去,那人会直接给他一箭,顿时瘫倒在地,只顾号啕大哭,再说不出话来。

    朱挽宁摸着小鱼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

    贺氏的话真假掺拌,温府尹加税和秦鹿公主封城都是确有其事,卖馄饨的小摊她也记得,只是银子她没拿,更不知道是否真有害群之马在搜捕走私军器时趁火打劫,若真论起是非,她确实没法理直气壮。

    离开陪都时走得太急,只是把事情交到了廖璇和裴霂语手上,不知这二人后续是如何处置,她对小两口的处事能力并不怀疑,只是柳段荣是三品官员,陪都不可能轻易处置,最终也得押送回京,看面前这人闹得欢快,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不过她有九成把握,此人是在说谎,若真是被欺压到极致只求一个公道的人,敢扑到皇室座驾前,连死都不怕了,又怎么会怕程炳手里的弓呢。

    “你不说了?那我来说。本公主自杭州出发,一路带兵剿匪,消灭沿路大大小小十余路山贼水匪,解救妇孺百姓百人,抄获财物无数,悉数归还当地县衙,以作造陆修桥之用,到达陪都时更是发现从水贼巢穴缴获而来的兵器皆从陪都流出,你说这事本公主是查,还是不查?”

    朱挽宁抱着小鱼下了马车,慢慢走到贺氏面前,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众人震惊,柳段荣押送回京还在路上,此事并未向外公开,一听说有人胆敢向水贼出售兵器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这肯定要查!都是他们官匪勾结!丧天良的东西!”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贺氏见她靠近,心里那股害怕的情绪才稍稍淡了下来,也冷静下来,他觉得那煞神肯定怕伤到这女人不敢乱动,这女人又是个公主,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他没什么可害怕的,于是直起身大声嚷嚷:“你们官府的事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骗我们的,你们官匪勾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父母还在大牢里受苦,他们那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忍心!”

    小鱼被他情绪一激,忍不住跳出朱挽宁怀里冲贺氏嗷嗷嗷大叫,贺氏被它吓了一跳,看它是个狗崽又恶向胆边生,伸手去打它。

    小鱼灵活一避,绕着圈冲他叫唤,朱挽宁被这护住的小东西感动到了,伸手揪住它的后颈皮又拎回自己怀里,而后看向贺氏,“本公主自杭州到陪都,一路上从未允许任何一府一县擅自加税,既然你说陪都城有私自加税的情况,还有人后续又为非作歹,那你该去刑部和大理寺状告陪都府衙,再不济去京兆府才对,来挡本公主的路,意欲何为?”

    “况且若加税真是出于本公主的指示,为何只陪都一处有这情形?明明苏杭才是富庶之地,那儿怎么没人要来告本公主的状呢?”

    贺氏还要再辩,朱挽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陪都官府真存在欺压百姓的情况,你自去刑部告状便是,本公主也会支持你,让他们秉公办理。将兵器卖给水贼的头目不日便要押送入京,若有人对此案好奇,自去观看办案,本公主一介女眷,就不掺和你们的事了。”

    她提步便回,心中对这低等的伎俩有些不屑,只听贺氏陡然大吼:“是你要为太子敛财——”

    破空声骤然响起,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挽宁猛地回头,贺氏心口正中一箭,口中喷出血沫,眼睛死死的睁大瞪着她,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朱挽宁顾不得他,扭头顺着箭矢来路去看,便见有黑衣人迅速从旁侧的屋檐上撤走。

    “程炳!”

    司徒跃然沉着脸先一步从马上掠起,程炳紧随其后,维月随即点了两个锦衣卫,“通知北镇抚司!”

    那两人领命而去,剩下的人分了三分之一跟着追出去,维月来到公主身边,长剑出鞘。

    朱挽宁快走两步到贺氏跟前,他的瞳孔已经涣散,当胸一箭彻底断了生机。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贺氏临死前那句话,到最后,变成一句低低的叹息。

    “......原来如此。”

    出了人命,百姓们再受不住刺激,尖叫溃散。

    京兆尹终于后知后觉带人赶来,娄长远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模样,也不见急躁,先是对她一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此人曾在颜世英被人抓入大牢时与她打过交道,当时的朱挽宁和苏晴柔都没落着好处,只有男二徐文种出场,才给了面子放过颜世英。

    那一次给她的印象很不好,娄长远或许并不是完全站队徐家,却是个比陪都府尹温如镜还要圆滑的人。

    如今见面,更是让她心情都跟着烦躁起来。

    “娄大人免礼。”

    仵作当即指挥人准备抬走尸体,娄长远并不关心,只是对朱挽宁说:“恕微臣无礼,此事与殿下脱不了干系,还要麻烦殿下同微臣走一趟。”

    朱挽宁心中一沉。

    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贺氏的死与她无关,娄长远却如此作派,联想起贺氏死前那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娄大人,本宫今日刚入城门,还未向父皇母后请安,有什么事,待我面见父皇后再说。”

    娄长远却挡在了前头,依旧是那副虚伪的笑,“殿下以为,若没有圣上的准许,微臣胆敢阻拦殿下回宫?”

    朱挽宁猜测坐实,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神宗与百官国本之争持续十年,福王不能继承大统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连带着对太子也看不惯。

    朱挽宁离宫前曾想了各种办法帮助太子,这是明确地站在福王的对立面,神宗一直是知道的。

    她一直有恃无恐,她是皇室,是公主,是中宫嫡出,就算大臣们针对她,凭着这两点,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保证不被人套麻袋,她完全有横着走的理由。

    然而,一旦涉及到储位,那便是碰都碰不得的大忌。

    有实力在皇城中当面灭口,知道她和太子关系好,又知道陪都发生的事,这要不是天策卫和柳氏联手,朱挽宁也只能猜维月才是幕后boss了。

    正中七寸,小朱同学望了望皇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