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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知心

    064:【其实你也没必要这样自黑。】

    它的宿主,不会夸别人善良,纯粹是认为善良是每个人本该有的品质。

    话说到这里,朱挽宁反倒觉得冯庆祥比廖璇更靠谱一些,于是也不避讳地问起柳段荣的事,“军器局有人走私军火,我查是查定了,你有把握保住自己吗。”

    冯庆祥没料到她这么直白,反问道:“公主打算怎么查?”

    朱挽宁随手一指,“我身边跟着那么多人,又不是吃干饭的,当然是我交代一句‘查!’,然后由他们去调查取证交还结果。”

    冯庆祥作若有所思状,“那微臣还是有把握保证自己的。”

    朱挽宁眼睛一眯,“你这是在内涵我手下人办事不力?”

    冯庆祥从善如流,“微臣不敢。”

    朱挽宁“哼”了一声,往外走,走到神帛堂外面,对跟着后面的冯庆祥一指黑压压的卫队,“我承认我自己可能有点被害妄想,不过你这群人我猜也不是单纯来当花架子摆着看的。”

    冯庆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处成了现在这种互揭老底的模式,于是也就笑笑,没再言语。

    朱挽宁背着手,“我今晚的事已经办完了。”

    冯庆祥会意,微微躬身,“恭送殿下。”

    朱挽宁侧过身子,借着神帛堂大门的灯笼看着他。

    她忽然说:“大监,我感觉你还挺好玩的,如果将来,嗯,你需要帮助的话,派人来公主府送个信。”

    冯庆祥心中微微一动。

    为皇帝办事,还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剥削民脂民膏的恶事,很难求一个善终。

    掌权人终会老去,新秀想要执掌权柄,必须清除阻碍,想为皇帝办事的人很多,能办好事的也不差他一个,一旦张云翔和冯讪有一方倒台,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多么微妙的位置,多么看得到头的死地。

    他轻轻“嗯”了一声。

    朱挽宁小声嘟囔着:“国家要振兴,技术性人才和管理型人才都不能少,小冯同志我觉得还行......”

    她带着她的护卫走入风中。

    064:【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是闻人府了吗?】

    它实在想不通,技术扶持这种明摆着的好事,为什么不选关系更好的宋家。

    朱挽宁:【私心。】

    064:【?】

    更不懂了,就算是私心,宋之遥也比闻人棠更好吧。

    这个问题直到回到客栈泡进浴桶,朱挽宁才慢慢跟它解释。

    【技术扶持是一件长远的事,时局之下,被扶持的那个会成为风口浪尖,成为所有人的靶子。】

    【织造局已经养成了强占剥削的恶习,你别看姓冯的刚刚跟我说话还挺和善,真到了那时候,不管是抬出来皇权压制还是下点黑手使点绊子什么的,他可不会手软。】

    【织造局负责的御制,也可以说是私人订制的奢饰品,表面看起来和普通人的生活没什么关系,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我不是学经济的,没法说出个什么规律,然后对症下药,所以能做的,只有扶持民营企业,大力发展技术。】

    【六六,你得知道,宋培风从一个清闲的编撰到如今主动奔赴治水一线,他是有自己的目标和想法的,我很清楚在如今这个处处摆烂的朝廷中有人想做点实事会遇到多大困难。】

    【我能做的,就是不让宋家牵扯到这摊浑水中,不给别人攻讦他的理由,不让他担心,宋二叔人很好,很适合安安稳稳地做好一份祖传的事业,他不擅长改革,那就等别人把路趟平了就好。】

    纤细的手指拂过被香精酿过的花瓣时带起一股水流,感受着一寸寸冰冷下去的水温,朱挽宁站起身,走到屏风后等着穿衣服。

    064:【那如果宋培风更希望你拉他二叔一把呢?如果他认为宋家二房担得起这个重任呢?】

    世间最难琢磨的,不过于我为你好,你却不领情。

    水珠被一一擦干,柔软丝滑的寝衣贴上肩头,朱挽宁踢着鞋走到美人榻上歪靠着,丸澜在她面前跪地,握着她的手涂抹乳白的膏体,摸到因为握弓而磨出的茧子时不由心疼地抚了抚,低声道:“殿下辛苦了。”

    朱挽宁并不觉得自己辛苦,但这话跟丸澜也不方便说,于是只笑笑,继续跟064慢悠悠道:【哪有那么多他希望这个希望那个的?本公主肯费心考虑他的家人已经是难得拨冗了,不是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064看着宿主眉眼弯弯握着调羹搅弄绵软的红豆牛乳羹,忽然明白了,【宁宁,看你这么清醒,我好开心。】

    朱挽宁动作一顿,也品墨出那么一些惊讶的稀奇来。

    换作任何一个人听到她说这话,都会认为她是被公主身份模糊了认知,才这么高傲自得。

    只有一直陪着她的064知道,她一直很清醒,很清楚自己是谁,也很清楚自己在一段还说不清的感情中应该持有什么样的姿态。

    高傲或许会导致误会,但自卑会使自己受伤,任何感情都不是生活的全部,她还要去自己的星辰大海。

    千里之外,刚被念叨过的人耳朵发热,他伸手摸了摸耳垂,并不放在心上,只将手中信件放下,走到窗边,静静望着那轮明月。

    恒安倒了热茶,忧心地过去给自家公子添了件外袍,“公子,明日就到固安县了,您可不能再跟之前一样大小事都过问了,您是没瞧见,之前那群人暗地里都说您越俎代庖,裴大人还没说什么,您就忙前忙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还以为......”

    宋培风并未在意,只向他一摊手,“恒安,可有银子?”

    恒安的碎碎念被打断了,没奈何地给公子掏银子,“公子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小的身上只有碎银,还有银票,公子是想买什么吗?”

    宋培风捏着那块不规则的银块,月光落下温柔的光泽,他问:“恒安,你平日里用银子买东西是怎么个流程?”

    恒安嘴碎,但他有个优点是听话,一听公子好奇,立马开始讲述他的见闻:“公子您不知道,咱们帝师府的银子都是足重的,成色顶好,所以买什么东西,收钱人一称,若是多了,拿工具切割便好,咱们打交道的人,准头都是极好的,不会有故意切点碎边角的情况。不过普通百姓若是拿银子去花,可能就麻烦了,他们平常用的是铜钱,用银子得去钱庄换,如今这钱庄,可没几个老实的,换的银子不是掺了铁就是混了铅,多大是死鱼白和糁铜饼。”

    “他们这样造假,百姓就没有怨言?”

    “害,公子,能开钱庄的都是有权有势的,黑心之辈造假高手,您不知道,这钱庄还兼备了放贷的功能,若是没本事追债,这也早开不下去了,百姓有的是不识货,到付钱的时候才知道,识货的倒知道被骗了,可又能怎样呢?官府管不了,自己没法子,只能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