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皱着眉,刚问完一个问题,对面的人突然恨恨说道:“装什么装!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打算还给我!”
师爷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早就在孟大人下令时就提出这种情况,可孟大人却说这是公主的命令,要他只管办事就行。
面对不绝于耳的此等控诉,师爷气血上涌,恨不得直接拍桌子大吼,若官府想私吞,压根就不会告诉他们缴获了多少东西,管你失主是谁?!
难得办次好事,却被这样骂,师爷心浮气躁,再看旁边几个文书也是难掩怒色,面对越来越长的队伍,更是一种心火旺盛而无力的恼怒感。
他甚至在心底埋怨起那个一出场就摆着架子,直接坐着马车下船的公主。
只顾自己做自己认为的好事,根本不顾实际情况如何。
这些愚昧无知的乡民见了一点甜头就疯狂往上扑,抢不到就怨天尤人,根本不考虑那东西是不是他该拿的。
沽名钓誉的皇室和愚蠢贪婪的庶民!
师爷的怨气越来越浓,问话的态度也越发差劲,直接骂哭了好几个胆小的百姓。
他心中清楚,水贼劫掠多选商船,若是奴仆来领,十有八九是真的,若是百姓,大概率就是来碰运气的,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阴着脸,抬头看下一位。
“叫什......”
他不耐烦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人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冲他刺了过来!
匕首逼近那一刹,本能中对危险的感知让他往旁边躲了一下,连带身下的椅子跟头流水。
旁边的衙役慢半拍反应过来,抽刀大喝:“干什么的!”
下一秒,更多的人拿出刀枪棍棒等武器,呼喝着冲了上来。
真正围观的平民百姓发现上一秒身边还在一起吃瓜的人下一秒掏出菜刀冲了上去,当场傻在原地,回过神后便是崩溃尖叫,无脑溃逃。
拥挤的人群顿时给两边人马带来不小的阻力,只是官府这边更难一些,他们要警惕误伤百姓,抢劫的却越发大胆,直接冲破衙役的防线,奔着摆着的箱子而去。
大批衙役从府衙涌出,混战瞬间爆发。
文书和师爷侥幸躲了前期的刺杀,躲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反倒没人注意他们了。
沸腾的人群充斥着各种声音,奔走呼号的,喊打喊杀的,哭天喊地的,人们的表情各不相同,衙役顾忌着平民百姓,贼党似乎也顾忌着什么,没有下死手,多数的武器只是棍棒。
然而即使两边不下杀手,再这么混乱下去,踩踏事件不可避免,伤亡马上就要出现。
就在混乱爆发的一分钟之后,一道奇异的声响划破长空,好似粉笔从怪异的角度刮过黑板,指甲带着血痕扣下墙皮,尖锐的声音几乎引起人类本能不适,场面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下一秒,重重的马蹄声从街面两边传来,大地发出沉重的声响,那声音似乎是踏在了心脏上,令人忍不住胆寒。
乌云遮蔽太阳,又一支鸣箭撕破长空,刚刚骚动起来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惊恐地看着长街两头穿着轻甲,骑着高头大马,踏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向人群包围而来的军队。
见有官兵包围,平民百姓下意识松了口气,贼党目光摇曳不定,迅速交换了眼色,洪兴旺眼神一厉,随手抓起旁边的人就要拿到抵住。
被他拽过的人下意识惊叫一声,脑后瞬间有破空声传来,空气一凉,他呆呆转了个头,就见挟持他的人肩上插着根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接连不断的箭雨落下,准确无误地击中每一根想要挟持人质的手臂。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顺着箭雨来势去看,却见府衙高高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女子。
她少年模样,玄色流银马面裙随风飘动,手上一支木色长弓,箭已上弦,铁质的簇尖泛着寒光,就对着下面的人群。
见没人再敢妄动,她的瞄点重新定在了戴着斗笠的中年人身上,唇角勾起弧度,“就是你,敢在本公主的地盘闹事?”
她声音清脆,包围众人的军士皆默默举起弓箭对准圈内众人,大有一副谁敢动就射杀谁的架势,于是没人说话,没人动,所有人都听清了她说的什么。
众人脑子里同时一嗡,公主?!
师爷屁滚尿流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哆哆嗦嗦跪了下去,大声喊着:“草民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感谢公主救他狗命!
人群如梦初醒,惶恐下跪,大声喊着跟着见礼。
孟永杰站在包围圈之外急得不停擦汗,孟薇薇反而并不担心,还很有闲心地吩咐侍女等会儿准备什么样的菜式来招待公主。
朱挽宁没说免礼,众人继续跪着,站着的稀稀拉拉,都是贼党。
洪兴旺面色阴狠,自知已经落入圈套,硬撑着不肯跪,左手紧握着刀,冷笑出声:“皇室南巡,动用多少民脂民膏,那都是从你们身上搜刮出来的,你们还跪她,真是骨头贱!”
他话音刚落,不等行礼的人有什么反应,两只箭羽瞬发,一前一后洞穿他的肩胛。
前一支来自高处的秦鹿公主,后一支来自旁边军队的领头人。
朱挽宁挑了挑眉,见程炳反应不慢,干脆放下了弓,对手下败将笑眯眯道:“你再说我一句坏话试试?”
洪兴旺已经撑不住三支箭伤,跪倒在地,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众人心里还没生出什么波澜,就听高处的少年说道:“本公主行事,倒还轮不到一个水贼头子来教。”
众人哗然,忍不住向洪兴旺看去,原来这人就是最近官老爷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坏蛋头子?!
弓箭手掠阵,锦衣卫进了包围圈,联合衙役把作乱的贼党挨个捆起来,但凡有动作想反抗的,招呼都不打一声,箭矢唰地就下来了。
于是众人默默看着所有动过手的贼党被押入府衙。
清算完毕,朱挽宁才道:“诸位免礼。”
跪老半天的百姓老老实实站起来,膝盖疼,也不敢乱说,只是军队没动,公主没发话,想走,却不敢走,于是大家都目光又聚集到公主身上,这不让走是还有啥事吗?